??? 馬澤友
??? 一次戰斗打響之前,戰友陳澤奇有些怪怪的。他找來一支圓珠筆,往自己的身體上寫字。
??? 本來,每次作戰準備工作完成,戰士們會在短暫的間隙里寫幾句“遺言”,諸如我犧牲之后,請替我照顧好老爹老娘之類的托付,或者請戰友代交黨費之類的等等。
??? 戰友們深知,每次戰斗都免不了有犧牲,但沒有一個人害怕。大家都把生死置之度外,考慮更多的總是如何完成好任務,打一個漂亮仗。
??? 陳澤奇的反常引起我們的懷疑,大家圍過去,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 只見陳澤奇擼起衣袖和褲管,在自己的胳膊、腿、手、腳等身體的多個部位都寫上“陳澤奇”三個字。
??? “你好崇拜自己,在練‘身體簽名’?”我和他開玩笑,“馬上要打仗了,你先別忙活了。等你當了英雄,別忘了給我也簽一個!”
??? 陳澤奇卻沒有笑,而是很認真地說:“我第一次參加戰斗,聽說炮火威力可大了,能把人炸飛。”說到這里,他有些囁嚅,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萬一炸了我,你們可要幫我撿到一起……”
??? “你是不是害怕了?你現在退出突擊隊還來得及!要是自己不好意思說,我可以去找首長……”我粗暴地奪過小陳手中的筆,沖著他就是一陣“狂轟濫炸”。
??? “我不怕,只是……”小陳辯解著,我卻沒容他把話說完,就揮手讓他打住:“只是什么?既然我們都宣過誓了,就應該勇敢一些,別這么婆婆媽媽的。”
??? 小陳沒再說什么,眼里卻涌上委屈的淚花。見他這樣,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分,想安慰他幾句,卻接到了出發的號令。
??? 那天晚上的戰斗異常激烈。突擊隊被敵人強大的火力壓制在一面山坡下,無法前進。我想關照一下陳澤奇,讓他跟在我身后,畢竟他是第一次投入戰斗。
??? 忽然,陳澤奇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了句“掩護我!”就一躍而起,向前迂回。事情很突然,我想攔已經來不及。好在陳澤奇身材瘦小,目標小又很靈活,他很快就接近了敵人火力點。這時,敵人也發現了他,密集的火力轉向陳澤奇。小陳中彈倒下了,但他仍然頑強地扔出一顆手榴彈,炸掉了敵火力點……
??? 戰斗結束后,我們清洗陳澤奇的遺體,他自己寫下的名字依然清晰。是我誤解了小陳,我好后悔臨戰前夜的那些話,當時一定深深刺傷了他那顆天真的心靈。
??? 戰前,為了表達誓死捍衛祖國的決心,我們曾在一面鮮紅的國旗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記得陳澤奇簽名時,稚嫩的臉龐上滿是剛毅和神圣……他在國旗上簽下的名字,和他在自己身上簽下的名字,反復在我眼前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