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春紅
??? 冬天是一部沉默的書,它是由最有智慧的哲人寫成的。
??? 冬的面孔冷酷嚴苛。然而大自然中的萬物都能讀得懂它,哪怕只是一只最為卑微的螞蟻,一莖最為瘦弱的衰草,或是一株最為纖細的小樹。
??? 垂柳靜立河邊,樹干與枯枝的蒼黑掩飾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材與優雅端莊的氣質。凜冽寒風中,她仿佛卸了妝的美人,酣然熟睡。睡夢中,她的眼睫毛偶爾一閃,竟也眼波流轉嫵媚動人。垂柳腳下的小河結了冰,冰面像新鋪的地板磚一樣水光溜滑,泛著綠玉一般清幽的色澤。
??? 河中一帶狹長的小洲上,灰黃的蘆荻花在西風中飄搖。里面隱隱傳來“咕嘎咕嘎”的聲音,是野鴨嗎?它們還沒有飛往南方過冬嗎?野鴨媽媽是在蘆葦中在護衛孵卵,還是在為新生的雛鴨營造一個溫暖舒適的小巢?大片大片的蘆葦靜默不語,卻在夕陽下站成一道凄美而壯觀的風景。
??? 巨大的蘑菇形榆樹上停滿了麻雀,一只,兩只……百十只。起先,麻雀們似乎都懼怕老榆樹,繃著臉兒不說話。可是,有一只生性活潑的小麻雀憋不住,“嘰嘰”了兩聲,另一只用眼角瞅瞅四周,低頭小聲“啾啾”地答話。老榆樹并未責怪他們,麻雀們開始三個一群,兩個一伙地交頭接耳。過了一會兒,麻雀們更加大了膽兒,竟“忽”的一下子,像幼兒園的孩子們下了課,亂成一鍋粥。他們“嘰嘰喳喳”“嘰里呱啦”吵得老榆樹直皺眉。可是,麻雀不管這些,他們喧囂叫鬧,攪得天昏地暗。是夜的降臨要趕走麻雀,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巨大的一群,竟一個“唿哨”飛走了。剛剛還喊著頭疼的老榆樹突然有點兒失落,良久,他的細枝還在輕顫不停。這時,老榆樹在心里哼起了一首傷感的老歌:《何時再相聚》。不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憂慮。他想著,同時把根深深地往泥土里扎。
??? 在冬的夜里,我終于讀懂了冬之書的核心內容。萬事萬物,包括人在內,都在像非洲的尖茅草一樣,為了下一輪的輝煌,在暗處蓄光。一年十二個月里,尖茅草用六個月的時間生長自己的根莖,默默地為將來的“爆發”積蓄能量和養分,并最終成就“草地之王”的夢想。這像柳樹的休憩,水的結冰,蘆葦的沉默,老榆樹的努力扎根。而麻雀與野鴨是上天派給冬的天使,他們讓在奮斗中的萬物不致太寂寞,并帶給他們樂趣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