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歡聽雨,也許就因為可以在雨聲里“忘我”吧。
??? 喜歡在春天里聽雨,乍暖還寒時節,雨是最溫柔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那樣的牛毛細雨總要走出去、閉上眼才能感受它的韻律,聽懂它的低吟淺唱。三月的雨最輕盈,“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春天已經換上新衣,杏花微雨輕風和煦,蕊含玉露悄聲呢喃,躲在屋內的人是聽不到的。而待到四月春末“夜來風雨聲”,便再不聞和風細雨的情話,耳邊只有“花落知多少”的嘆息了。
??? 如果說春天的雨是一首抒情詩,如夢似幻,寄予想象,方可聽出它的美妙來。那夏天的雨就是白話文了。雨聲像一支支不同音調的曲子,或歡快或沉悶,或溫柔或狂躁。“嘀嗒,嘀嗒……”如調皮的孩子扔的大珠小珠落玉盤,讓你忍不住想探出頭去看個究竟;有時“沙沙沙,沙沙沙”如窸窸窣窣的腳步,輕叩夜的門扉,把所有的嘈雜紛擾都哄到入睡;又似一曲輕音樂,婉轉低回。此時開一盞小燈,拿一本宋詞,很快便走進古人的喜怒憂歡里去。
??? 但夏天的雨終歸有些任性,“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北方的雨倒不連綿,但粗狂的很。“嘩——嘩——”這樣的節奏最尋常。大雨傾盆,肆意瓢潑,再加上雷聲吶喊,閃電助陣,耳邊恍若千軍萬馬紛沓而來,又慢慢絕塵而去。這樣的時候睡覺最好,緊閉了門窗,屋外風雨合鳴,內心淡定安寧,夢里,云淡風輕。
??? 秋天的雨最矜持,不慍不火,如古琴輕顫,余音裊裊。但我是不喜歡在秋天聽雨的,初見薄涼,總躲不開“無邊絲雨細如愁”的傷感。“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若秋夜有雨敲窗,該聽得見青條折,黃葉落,雨打芭蕉的低婉輕嘆吧?想想,繡被微寒,雨聲漫漫難入眠,筆下的文字豈不也浸透了梧桐細雨的閑情別緒?
??? 冬天聽雨自然是件奢侈的事了。陸游曾“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那樣的風雨大作還是少見。大多是“寒夜夢初醒,敗葉相傳細雨聲”吧。擁被而眠,半夢半醒間,聽到的是枯葉零星的東躲西藏,還有雨滴輕打在上面細微的脆響。然后,睡意深了,雨聲淺了,醒來已是飛花滿天,悄無聲息……
??? 雨是四季的常客,聽雨便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人至中年,所聞所感都隨了心情,不刻意,不藻飾,故也沒有那么多的詩情畫意了。正如宋詞中所寫:
???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 石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