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多人說他沒有練武的天分,他自己覺得也是,但就是喜歡,又兼打贏了幾場比賽,于是被推為盟主。
??? 他雖練武,但交手時不喜歡刀砍斧劈,只喜歡騰挪彈跳。這讓舞弄兵器的人笑他膽小,連點兒帶血的狠勁兒都沒有,還當盟主呢?這話傳到師父耳中,師父說:“你就不能有一丁點兒的狠氣?”他正色道:“早些年你不是說練武的最高境界就是藏狠顯柔嗎?為什么要露狠?”這回輪到師父唉聲嘆氣了:“你如果一直這樣打下去,將會失去盟主的地位!”
??? 他理解師父的苦心,但卻做不到八面玲瓏,一犟,就提出辭去盟主。
??? 師父氣得咬牙跺腳,妻子沖他一頓臭罵:“辭去盟主,你倒是自由了,俺娘幾個跟著你丟人!”
??? 向來妻子說話,他不敢還半句。但他實在不喜歡當盟主,特別是上任之后遇到的那些事,更是讓他厭煩。就說前幾天吧,楊兄與段弟平時比武就難分伯仲,但兩人為爭梨花島主之位非要約在泰山腳下比武,而且還偏讓他當裁判,這不是故意難為他嗎?最不可思議的是,楊兄于一深夜給他送來兩瓶好酒,段弟在一上午打著切磋武藝的旗號給他送來一張錢莊匯票。他本不想收,但妻子說,不收不行。收是受賄,上級查出來是個死,但你不收,別人卻收了,你的工作一天都干不下去!當送禮行賄成為武界習俗的時候,你不收只能加速自己玩完!
??? 他討厭妻子以戲謔的口氣說他神圣的武界。記得初當盟主時,師父在他門口立了一個“皮人”,這“皮人”不是別人,正是上屆盟主孟大俠。孟大俠當盟主時,貪污腐敗,無惡不作,致使武界怨聲載道,烏煙瘴氣。師父與武林幾大領導人將他處死之后,掏空內臟,風干浸油制成“皮人”,立于他的門前,以警戒他的行為。他當然沒有聽妻子的話,將楊兄段弟之流的錢物上繳了國庫。
??? 其實,師父的擔心是多余的。武界人都知道他是天地間極善的人,雖喜歡與人切磋武藝,卻從沒有傷害過人;當上盟主之后,他更沒有欺瞞或者壓榨過人。倒是武界的一些人,總想將他往泥潭里拉。那些人往往沖著他盟主的名頭,三番五次地邀他觀賽、裁決,并一次次將他拉上酒桌,接受四面八方仰慕者的敬酒。起初他很享受這種的虛飄飄美滋滋的恭維,但時間一長,日漸隆起的酒肚子,像沉重的包袱時刻提醒著他——正在失去一個練武人的輕盈!他必須拯救自己,拯救那即將墜入泥潭的肉身!
??? 只有他自己知道,愿望一經說出,身心反倒輕松了。但師父拒絕了他的請辭,因為他的武藝,無人可代替。
??? 他當了多年盟主,始終在沉重與輕盈之間徘徊,說不上快樂但卻清白。每當有人說他燒包,放著“盟主”當擺設的時候,他將武藝練到忘我,以期找到他夢中的世界。
???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他將武藝練得渾化于無,師父已經作古,一切都將重來。但在江山笑、煙雨遙、浪淘盡的夕陽里,誰負誰勝天知曉……鐘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