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書峰
總是喜歡在閑寂時去品讀別人的故事,喜歡用不同凡響的情感來渲染平淡的時光。每每沉浸于一段故事里,便像是走進了一個奇妙的夢境,悲傷于別人的悲傷,感動于別人的感動,但是,從未有過任何人像蘇東坡那樣,給我?guī)砣绱司罱^倫的體驗與震撼。他的才華,為我平淡易逝的年華增添了清新的綠意;他的情懷,給我略有涼薄的人生帶來淡淡的溫暖;他的姿態(tài),給我稍顯落寞的靈魂帶來鮮活的色彩。
在我心中,蘇軾儼然成為了一種無法超越的存在,“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在他的名諱旁都會顯得黯淡無光,因他涉獵極廣,且樣樣俱精。東坡善書法,名列“蘇黃米蔡”之首,每每揮毫,可嚴謹端莊,亦可豪放不羈,更可豐神蕭散,但不管是何種風姿,總有一股濃厚的書卷氣息和高妙的意境躍然紙上;東坡亦精繪畫,是文人畫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有《枯木怪石圖》《竹石圖》等傳世;他的賦與歐陽修的《秋聲賦》并駕齊驅(qū);他的散文在“唐宋八大家”中獨領(lǐng)風騷;他的詞與辛棄疾一起開宗立派,于宋代詞壇盡展風華。這樣一位“百科全書式的文化巨人”,我怎能不肅然起敬!
蘇軾的情懷是我最欣賞的,正如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詩中所說:“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他是揀盡寒枝終不肯棲的寒鴉,卻不會讓人覺得蕭索;他常“長恨此身非我有”,卻不會真正地妥協(xié)放棄;他心懷大志,卻也有“不思量,自難忘”的柔情;他可以無所顧忌地放聲高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亦可以深情款款地淺唱低吟“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雄偉和秀美,奔放與內(nèi)斂,陽剛與柔情,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被他演繹到極致。他慷慨激昂、奔放豪邁卻又敏感多情;他黯然神傷、落花失意卻又靈動崢嶸疏狂不羈。東坡是胸懷天下的文人,亦是心懷柔情的猛士!
如果說一個人的才華和情懷便足以讓他平步青云,那么,曠達的處世態(tài)度則讓他在看似艱難的處境里悠然往來。一種無喜無悲,勝敗兩忘的姿態(tài)在蠅營狗茍的紛雜世界里是多么難能可貴啊!被貶黃州,他直面打擊,寫下:“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辭相送到黃州”;被貶惠州,他樂觀積極,高吟:“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被貶儋州,他不甘沉淪,笑道:“九死蠻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這就是東坡,雖“心似已灰之木”卻“身如不系之舟”,所以他總能“一蓑煙雨任平生”。東坡的玄妙就在于,面對懸崖峭壁還能另辟蹊徑,窮途末路之中仍可柳暗花明,風刀霜劍之下亦會細品柳浪鶯啼!在人的一生中真的有比成功更為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凌駕一切成敗禍福之上的豁達胸懷。
我曾如癡如狂地追尋過東坡,于廬山,于赤壁,于西湖,也曾一度對那清矍的身影念念不忘。東坡,你輕輕走過,便驚艷了我的時光,已然成為我心海中無法割舍、刻骨銘心的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