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書峰

憶昔戊戌之夜十月之望，飛霜漸止，欣然起行。獨著單衣薄履，乘興而出。適得玉盤高懸，微風不作，眺目遠望，遐思無窮。風雪月圓，因感無極之樂。

月光如水如泉，欲涌欲靜。天地浸乎其間。飛雪如花如潮，亦舞亦漫，空明忽滿其跡。桂魄流光，流躍千里，似與長江天上來。積雪無垠，垠在天涯，爍爍乎如東海相漫接。流光照雪，雪似銀沙，雪映流光，星河在地。高木疏影，幾枝銜月，小徑通幽，披絮其上。漫步雪上，有聲如沙在椽梁，輕踏絮中，其音若風掃清塵。愛之初而思之痛也，舉目四望，萬物息寂，獨吾一人私其景；明月飛移，數星瑩爍，欲持杯酒相屬邀。

忽有寒風疾行，行過衣衫，涼意頓生，生而不去，因以念之曰：

東坡赤壁，仙乎逸乎，浩如御風，飄如遺世。叩弦而歌，其樂無極，洞簫而和，極而悲乎。天地蒼茫，曷其有極。今有清泉明月，飛雪如花，醉人乎其間而不回者；往有春江芙蓉，秋月寒山，恰人乎其意而忘歸者；南有桂林山水，岳陽瀟湘，游乎其間而欲傾酒三千者；北有凌絕岱宗，華岳仙掌，夢乎其外而欲高歌九天者。如此良辰美景，世間無數，豈可窮之乎？類之逸行樂事，人間無極，安能盡之乎？東坡亦欲乘風歸去，但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蓋此理也。緣此原之，人之行事，果如太白，得意盡歡而莫使金樽空對月，行樂及春而欲將舉杯邀明月乎？

念軾而曰：否也，生之不時，杜康解憂，前程錦玉，胡為無為？況孟德老驥伏櫪，子安窮且益堅。行樂雖善，亦當先憂后樂，奮搏固苦，世事苦而后甘，清風明月，無禁無竭，懷之不盡，如此足矣。求索于其路之漫漫，跬步于其行之千里，為正道焉。

所思之至，上下暢然，回步趨室。時明月西逝，逝者不復，飛雪漸消，消而不返，安能任其消逝無為而悲之哉？固當躍馬橫刀而直上九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