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河

兒時，一種表面沾滿白糖渣兒，桔子瓣兒形狀的糖果，俗稱桔瓣兒糖，曾是我童年的最愛。

記得有一年，地里收成好，過年時母親給了我五毛錢，讓我自由支配。五毛錢在當時孩子眼里已經算很可觀的數字了，趕年集那天，我把五毛錢揣在兜里，和小伙伴兒們歡蹦亂跳地上了路。集市上五顏六色的商品讓人眼花繚亂，我在人群里鉆來鉆去，手時不時伸進兜里攥著那五毛錢，手心里滲出的汗水把幾張紙幣攥得濕乎乎的。

到了鞭炮市，我更來了精神兒。一會兒跑到這邊，一會兒又到那邊。就在我玩兒得忘乎所以的時候，手無意間又揣進兜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兜里空空的，不知什么時候，卷在一塊兒的五毛錢從我兜里沒了。大冬天我卻急得一頭大汗，翻遍了所有口袋還是沒有找到。丟了錢的我，一個人在集市上溜達，遠處賣桔瓣兒糖的攤位前圍滿了孩子，賣糖的小販一邊收錢一邊吆喝著：“酸甜的桔子瓣兒糖三毛錢十瓣兒啦！”看著別人吃著那股子好吃勁兒，我饞得直咽口水。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那次，錢在我面前顯盡了威風，沒了錢的我也只有眼饞的份兒。我在攤位前轉來轉去，卻不敢回家，我怕母親知道我丟了錢打我，五毛錢在當時可不是個小數目。

日頭慢慢偏西，趕集的人漸漸散去了。再后來，擺攤兒賣東西也散了。我肚子餓得呱呱直叫，無奈之下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了家。我硬著頭皮進門兒，低著頭不敢看母親的臉，怕她問起錢的事兒（其實早有小伙伴回來報了信兒），我在心里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結果并沒有我想象的那樣糟糕。或許是母親看到了我轉了一天空手而歸的可憐樣，心疼我，不但沒有打我，還一下把我樓進懷里，我看到了母親臉上流著眼淚。那次，我深深地感受到母親對我的愛，然而母親的這一舉動更讓我不知所措。事后，我曾可笑地發誓，等有了錢，把賣桔瓣兒糖的攤子全包了，吃個夠！

接下來的一年里，放學回家我就幫母親干農活。到趕年集時，母親足足給了我兩元錢。我在賣桔瓣糖的攤位前轉來轉去，卻舍不得買，最后買了學習用的鋼筆和墨水兒回家了。那個憑桔瓣兒糖滿足欲望的童年已經離我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