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利
程剛和成強樓上樓下住著,四五年了,從沒有發生過什么不愉快。前一段時間,本地刮了一場幾十年來罕見的大風,程剛放在陽臺上的花盆下雨般辟哩叭啦掉下來,砸壞了成強的窗玻璃。成強的女人找上樓來,看到程剛和兒子正在逗狗玩,程剛家的狗還沖著成強女人狂吠了幾聲。成強的女人扶著門框喘著粗氣,待把氣喘勻了,一亮嗓子說:“程剛,你們家的花盆全掉樓下了,還砸壞了我的窗玻璃。”
程剛說:“花盆砸的,礙我什么事,看把你氣的。”
成強的女人一看程剛這個態度,就有點火,說:“程剛,你怎么這么講話,你不能不講道理。”
程剛側過頭來,笑了笑說:“這事你叫我怎么說,要我賠你嗎?好吧!你要多少錢,開個價吧!”成強的女人氣得發起抖來,說不出一句話,神情黯然滴著眼淚回家了。
成強下班回來后,他的女人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學說了一遍。成強激動起來,他先去看了看砸壞的玻璃,然后長嘆了口氣,開始活動四肢,黑亮的皮膚下游竄著一些肌肉疙瘩。
這時,成強家也響起了敲門聲,成強拉開屋門,進來的是程剛的女人,女人淡淡地說:“程剛上班去了,他剛才留下話,讓我給你二百塊錢。”成強的心頭一震,說:“程剛真這么說了?”
女人說:“真這么說了,不就一塊玻璃嗎?樓上樓下住著,至于這么興師動眾嗎?”程剛女人的唇邊始終掛著一抹輕蔑的微笑。
成強覺得受了一次侮辱,他的胸中就窩了一口氣,陰沉的臉半天沒吭聲。
過了兩天,半夜里,程剛家的窗玻璃一陣脆響,碎了一大塊,隨著玻璃的破碎,一塊石頭落在了屋當中。
程剛試探著爬在窗臺上往外望了望,外邊什么人也沒有,整棟樓漆黑一片,只有成強家的明亮燈光在與黑暗頑強地對抗著。程剛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程剛陽臺上的新花盆又落在成強的窗前。成強正在這個位置擦洗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到處都響的自行車。花盆落在他的腳下,嚇了他一跳,他本能地蹦出老遠,抬頭望了望程剛家的陽臺。他看到程剛的身影極快地閃進了屋里。成強想說什么,但什么也說不出來,半張著嘴,像一條離開水后不斷喘氣的魚。
這天夜里,程剛加夜班,他從樓下的儲藏室里搬出自行車,抬腿剛要騎上去,一塊磚頭落在了頭上,程剛像一堵斷墻頹然倒在了地上。
成強站在程剛的眼前,惡狠狠地說:“程剛,咱兩清了。”說完抬腿從程剛身上邁過去,走進了自己的家門,哐鐺一聲把門關死,將黑暗關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