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俊青
風如同經線,把漫天的雨柱,織成一匹白茫茫的幕布,然后又把它們推向遠處,挾裹著地面上濺起的層層水霧,把午夜澆了個劈頭蓋臉。
沖進雨里的時候,竟覺得遇上它也是緣分。畢竟整個春天都沒有如此奢侈一回。所以盡管它打濕了我的鞋襪、我的衣衫,盡管它失了矜持,肆無忌憚地撲向每一個夜行者,我還是當即就原諒了它。
頂著風雨趕路,忽然就想起那句有名的詩句“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今夜可是雨急風驟呢,我這午夜趕路人都被雨澆透,還有什么能依舊的呢?只是我想問,春已盡矣,你如此慷慨淋漓,可是來彌補這個季節所有的虧欠嗎?還是催得紅顏零落,演一場落花離殤來做春的終結?
其實,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不過就剎那光陰,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春聲落盡,又怎怨得一場風雨。
涼意徹骨,竟仿佛還是乍暖還寒時節。可白日里我分明看到幾朵薔薇已綴上綠色的圍墻。還有槐花的香氣,就在不遠處,正穿過四月的風,悠悠帶來甜蜜的氣息。
一朵說,要做一個好看的女子,像爛漫的春花,開得肆意而純粹。也因此,她經常黯然神傷。可哪里有什么地久天長呢?杏花微雨的相逢,心波蕩漾的回眸,都抵不過浩浩蕩蕩的時間。花開花落,蒼山泱水,我說,倒不如在那光陰的詩卷里,做一個看花人。
如若,今夜風雨后,四月芳菲盡,就去等一朵溫柔的花吧。那也許就是開在五月里,初夏的愛情。
夜已丑時,恍惚中依然有淅瀝的雨聲,如情人絮語,濕漉漉眠在花枝上。一滴一滴,空階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