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玉河
三年前,遠在西寧的姑姑和姐姐回山東老家探親,順便問起老家還有沒有彈棉花的,說是想做幾床大棉被。她們都說,別看現(xiàn)在這么多五花八門的被子,還是家鄉(xiāng)的大棉被最暖和。
是啊,她們年輕時都在老家呆過,都知道棉花的好處,喜歡大棉被就理所當然了。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家種棉花時,每年都會留出一部分來,送到彈花坊,把棉籽軋出來,把棉絮彈成又松又軟的棉被芯,然后由爹媽壓縮打成包裹給她們郵寄去,只是后來父母年歲已大,不再種地才罷。
我的家鄉(xiāng)是魯西北平原縣的一個彈丸小村,眼下的總?cè)丝诓贿^二百多人。我打小起,就記得我們村和附近周邊村乃至全縣,都有種棉花的傳統(tǒng)。
土地聯(lián)產(chǎn)承包后,我家有了6畝承包地,其中有一半用來種棉花。參加工作后,我經(jīng)常利用周末和假期,加入到幫助爹媽干農(nóng)活兒的行列中來,從而密切接觸到棉花,也有了對于棉花的全方位感受和感情積累。
記得每年春季,娘都要用農(nóng)藥“呋喃丹”拌種,并把拌了藥的棉花種進行晾曬催芽,當棉種有點咧嘴時,就是下種的好時機。之后,從出苗到現(xiàn)蕾叫苗期,約為40到50天。之后是蕾期、花鈴期,最后才是吐絮期。一般8月中下旬開始到收花結(jié)束為吐絮期。9月為吐絮盛期,11月初收花結(jié)束。
在這個種植和成長過程中,什么時候打杈、除草、噴藥,娘都一清二楚。除了打杈我不懂外,其他活兒我都上了路。
棉花的葉子圓圓的,棉花的花有白色,有粉紅,有紫紅,以粉紅為主。當你走到棉花地時,那姹紫嫣紅的一片也是一道別樣的風景,預(yù)示著今后那白花花的棉花就是白花花的票子,一股子希望和欣慰就會涌上人的心頭。每當此時,我明顯地感覺到娘的開心,因為家里經(jīng)濟的變遷,我們的吃穿用,靠的就是這片棉花地。
當棉花桃裂開,里面成熟的帶籽棉絮就會以各種各樣的形態(tài)出現(xiàn)。有的露出一點棉絮,不情愿離開棉桃的懷抱。有的一夜之間桃子漲開,幾朵棉絮膨脹著突出棉桃外。還有的等不到來人采摘的長棉絮,干脆自己垂下來,甚至垂到一掌的長度,干癟的棉桃再也攏不住它的離心離德。
采摘棉花是個費工夫的活兒,得一朵朵采摘,一棵棵過堂。由于棉桃是個尖嘴,成熟開裂后,尖嘴會分成幾個尖銳的針,采摘時不小心會把手扎破。每當此時,娘帶領(lǐng)我們?nèi)覂A巢出動。每個人腰部圍上一個大布兜,采摘后的棉花就隨手裝進布兜,等滿了再倒進放置地頭的口袋里。
我家有個小拉車,拾花后,一家人就把大大小小的棉花包放在車上,拉回家在院子里曬。有時院子不夠用,娘就爬上房頂,一家人用力把棉花包拋上去或者用繩子提上去。
1986年底,我結(jié)婚時,父母給我們夫婦倆做了四五床用新棉絮絮起來的棉被,棉花太厚,無法對折疊起來,因為一疊,那厚厚的棉絮就奮力彈開,所以不用時只好讓棉被躺著存放在床斗里。
我女兒小時候是由我娘看大的,記得有一張她祖孫倆的合影。由于娘怕冬天凍著她的孫女,用新而厚的棉絮做了一身棉襖棉褲,孫女穿著這身棉裝,在奶奶懷里,就像一個充氣娃娃,那棉衣里有她奶奶那厚重的愛。
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玉米良種繁育成了我們那一帶的主要作物。隨著價格變化,棉花種植逐漸淡出歷史舞臺。
對于棉花,有人感嘆,世間花兒千千萬,唯有棉花謝了仍叫花,美了大地,暖了人間,傳遞親情,裝滿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