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航
我們家鄉有個習俗,在餃子里包上硬幣,稱作“錢餃子”,春節當天誰吃到,就意味著會有一年的福氣。小時候過年,最期待的便是這頓儀式感滿滿的餃子。
年三十下午,大人們在廚房忙活,我也坐不住,隔一會兒就跑過去一趟,問“錢餃子”包好了沒?初一一大早,也不用大人喊,半睡半醒間聽到勺子碰鍋沿,立馬就從床上爬起來,坐在桌旁拿著筷子眼巴巴地等著。
我吃“錢餃子”講究技術,吃前先“相面”,太小的裝不下硬幣,太大的多為虛張聲勢,得找皮厚又勻稱的。然而,多年的實踐證明,技術不如運氣好使,精挑細選吃過十幾個,還比不過別人隨手來上一筷子。這里的“別人”,以我媽最具代表性,她曾經連續3年吃到“錢餃子”,還都是5個之內就搞定,效率驚人。
到了第4年,我媽決定“封印神力”,任由我先吃。然而事與愿違,眼瞅著肚子一點點鼓起來,“錢餃子”卻像是滯留在與我不相交的平行世界。已經煮完餃子的爸爸從廚房走過來,隨手夾起一個,一邊說著“嘗嘗咸不咸”,一邊就被硬幣硌了牙,看得我一邊打嗝一邊撂下了筷子。
有一年,所有的餃子都吃光了,卻不見硬幣的蹤影。所有人都在納悶時,大伯端著鍋走過來,用勺子從鍋底撈出一枚硬幣:“煮破了,掉湯里了。”眼見我快哭出來的表情,奶奶說:“咱們把餃子湯喝了,全家都有福氣!”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中考和高考那年,我都得償所愿,且整個過程沒有懸念——大人們專門為我盛出一碗,只要吃完必定有“錢餃子”。心里明白這個“設計”,但咬到硬幣的剎那,還是興奮地喊了出來。我知道,這里面有全家人送我的福氣。
隨著我漸漸長大,對“錢餃子”的期待卻越來越淡了,后來干脆取消了這個習俗。那些年我們吃到的硬幣,都放在一個小盒子里,我媽說:“這些不能花,不然福氣就沒了。”
現在,看著這些硬幣,看著日漸長高的兒子,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每一個春節的興奮與期待。我想,今年開始,這個習俗該重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