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萬
古代殿宇的屋頂多由木材覆蓋瓦片構成,垂脊前端的瓦片承受著整條垂脊瓦片向下的“推力”,還承受著大風吹刮,因此人們用長釘固定前端的瓦片。在對瓦釘釘帽美化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不同數量、不同種類的動物形象,如龍、鳳、獅、天馬……這些靈動的動物形象既增添了建筑物的美感,又彰顯了建筑物的規格等級。
盡管垂脊上的動物數量有變化,但在這一排動物裝飾物前邊領頭的總是一位“騎鳳仙人”。
“騎鳳仙人”到底是誰?他和德州又有什么關系呢?
“騎鳳仙人”的民間傳說
鳳的文化意象經常用來比喻圣德之人,或者是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利的標志。誰有資格騎鳳呢?
關于“騎鳳仙人”的身份,在民間有三種說法:
一說仙人是戰國時期的齊閔王。燕國的樂毅率五國聯軍伐齊,攻下齊都臨淄,齊閔王倉皇出逃,跑到一條大河邊,追兵就要到了,齊閔王走投無路,突然飛來一只鳳凰,馱著閔王逃出險境。后人將齊閔王騎鳳的形象刻制到檐脊上,討個吉利。
另一種說法,仙人是姜子牙的小舅子。他憑著裙帶關系當上了官,但還想要更大的官,姜子牙告誡他:你現在的情況是最安全了,再前進一步就會粉身碎骨。
第三種說法,仙人是姜子牙本人。姜子牙封神忘了自己,于是就坐在檐脊上,俯視眾生,監督各路神仙,維護江山穩固。
三種傳說中以第一種傳說最為流行。后兩種傳說都有明顯漏洞,都缺乏鳳的元素;姜子牙小舅子的德性與鳳的尊貴意象也不匹配。但是,有關齊閔王的傳說也經不起推敲。齊閔王狂妄自大,他在位期間不斷侵奪他國,引起周邊國家的聯合抗擊,樂毅的軍隊攻進臨淄后,齊閔王倉皇出逃,出逃途中他還大擺架子,要求魯、衛等國的君主以天子的規格接待他,毫無落難之態,這怎和飛鳳搭救扯上邊呢?再說,齊閔王逃到莒地后,被淖齒倒吊在屋梁上,折磨了三天而死,怎么算得上逢兇化吉呢。
傳說是民眾的集體記憶,傳說出你口,入我耳,口耳相傳,難免出現錯訛。但是,傳說能久傳不絕,必有其合理的成分。“騎鳳仙人”為齊閔王的傳說中合乎歷史情理的成分有兩點:一、齊閔王時代確曾遭遇五國聯軍的討伐;二、齊國軍隊確曾同五國聯軍在一條大河邊開戰,戰爭出現了一波三折的變化,似乎暗藏某種玄機。解讀戰爭的詭異,可能發現“騎鳳仙人”身份的密碼。
危難時刻一度力挽狂瀾
《呂氏春秋·慎大覽第三·權勛》、《戰國策·齊策六》等史料記載了發生在濟水邊上,史稱“濟西之戰”的那場戰爭。
據記載,齊軍主將觸子率齊軍在濟水邊抗擊五國聯軍,觸子的作戰方針是穩妥的:占據有利地勢,避敵兵鋒,伺敵破隙,各個擊破。但是剛愎自用的齊閔王急功好利,派使者侮辱責罵觸子:再不開戰,宰了你,掘你的老墳。觸子苦惱極了,決定出賣齊軍。在雙方列陣開戰,五國聯軍撲過來時,觸子卻鳴金收軍,聯軍趁勢掩殺,齊軍大敗,觸子一人乘一輛車逃得無影無蹤。
危難時刻,有個叫達子的副將站出來收拾殘局,他重新集結隊伍,“收余卒,復振”。一個副將如何把一支潰敗的軍隊收攏起來并取得“復振”的效果?達子采取了“神道設教”的做法,他對人介紹自己脫險的經過時說:“在濟水邊走投無路的危難時刻,一只鳳凰飛來,馱著我脫離險境。”士兵們聽到這個說法,認為達子得天助,逢兇化吉,定能成功,于是歸附在達子旗下,士氣再振。
可惜的是,達子在請求齊閔王犒軍時卻遭其斥罵:“你們這些敗類,怎能給你們犒金?”齊軍士氣再次垮了,最終大敗,達子戰死。分析濟西之戰的過程,“騎鳳仙人”的原型應是達子。
故事的主角與德州有關
達子何許人也?
《新唐書·表第十三下》:“田完裔孫齊宣王少子通,字季達,封于平原般縣陸鄉,即陸終故地,因以氏焉。通謚曰元侯,生恭侯發……”又《史記·酈生陸賈列傳》《索隱》:“又陸氏譜云:‘齊宣公支子達食菜于陸,達生發,發生皋,賈其孫也’。”這就是說,齊宣王的小兒子名通,封在平原般縣陸鄉,得陸姓,為陸姓始祖,達子就是陸姓始祖陸通。歷史上的平原郡相當于今天的德州市,則陸姓的根深扎在德州這片沃土上。
古代人取名和用字都是對應的,且尊稱人時是稱字不直呼其名。“通”對應的是“達”,陸通字達在上述引用的史書和族譜中得到證實。再說“子”字,一般是對有地位的男子的尊稱。子的用法有的冠以姓,如孔丘稱孔子,孟軻稱孟子;有的冠以名,如匡章稱章子,田盼稱盼子;有的冠以字,如“田俅子即田系……名系字俅”(錢穆《先秦諸子系年·一一四》)。既然以字加子是對人的尊稱,所以達子是陸通的尊稱無疑。
達子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勇于擔當,雖然戰死,精神永存,史書記載,達子封侯賜姓,這是國家層面對達子的表彰;民間的建筑工匠則把達子騎鳳脫險的形象放在屋脊的顯要位置,用建筑語言來紀念達子。國家的表彰和民間的紀念可以相互印證,更加證明了達子是騎鳳仙人的真實原型。
追溯“騎鳳仙人”的形成和演變過程,可以知道,“騎鳳仙人”的寓意是逢兇化吉;仙人的原型是戰國齊公子達子,也就是陸通,曾獲封于德州,并以德州的地名為姓。陸通是位愛國的英雄,又是陸姓始祖,因此無論從愛國主義教育,還是從陸姓姓氏文化研究來看,“騎鳳仙人”的文化內涵都值得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