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九月,八路軍主辦的冀魯邊區工委機關報——《烽火報》誕生“烽火”照路明 烈士血寫成
抗日戰爭時期印刷的《烽火報》
印刷《烽火報》的石印機
□本報特約撰稿人朱殿封
你是一桿大旗,引領民眾拿起刀槍;
你是一面戰鼓,激勵勇士鏖戰沙場;
你是一把利劍,刺向侵略者的心臟;
你是一束火炬,將英雄冀魯邊照亮;
你戰火中誕生,堅挺著鋼鐵的脊梁;
《烽火報》啊,你是邊區抗日軍民的精神食糧!
1938年9月,蕭華率八路軍115師東進抗日挺進縱隊抵達樂陵,縱隊主辦的刊物《烽火》,改為冀魯邊區工委機關報——《烽火報》。它為雙日刊、日報、三日刊,對開四版,每期最多時印刷5000多份。
辦報艱難百戰多。一
孫學文(新中國成立后任寧津縣雙碓聯中校長)憶及崢嶸歲月感慨萬千:“因為敵人封鎖,報社的物資、設備十分缺乏。《烽火報》沒有鉛印機,沒有鉛字,也沒有油印機,報紙都是石印。兩臺石印機是從寧津縣十王廟村開印刷局的孫有德和孫世德那里借用的,電臺是從日寇手中繳獲、軍區撥給的,壞了,報務員自己修理,沒有電源,把一節節小電池焊接起來使用。”
印刷報刊需要的油墨、松香、桃膠、電料、藥品等物資,都從外地購進。敵人對這些物資查封特別嚴緊,一道道關口,一遍遍檢查,如同穿行雷區,稍有不慎即踩響被炸。采購員們把紙張裝進麻袋里,捆成行李的樣子。把油墨、松香、電料等裝進臭油桶里,上面倒上瀝青。即便這樣,也經常被敵人搜查出來。
一次,《烽火報》的100多令紙(內藏印刷品、電料等)被扣在桑園火車站。冀魯邊區抗日交通站(另名敵軍工作站)北總站站長何玉坤,派寧津抗日縣政府手槍班班長沈春延和楊德義(后叛變)去桑園據點,直接找到漢奸李站長要貨。
沈春延、楊德義對李站長說:“你把這批紙放過去,八路軍給你記大功一次。不然,今天我們兩條命換你一條。”李站長聽了連聲答應,馬上下令放下吊橋,打開大門,趁著天黑把紙裝在已預備好的兩輛大車上,放行了。他騙鬼子說:“是咱株式會社的,這人是朋友。”
《烽火報》印刷報紙、書刊,每月需要紙張300多令,近3500公斤,得裝6大車,這還不包括機關團體用紙和油印文件用紙。面對紙張購買、運輸日益困難的形勢,1940年7月,邊區總文救會主任呂器(楊希玲)和十王廟老黨員蔣松枝親自操辦,在寧津縣曹塘試辦起了造紙廠。造紙廠以桑樹皮、廢紙邊、石灰水、米漿等作原料,經過凍、鍘、泡、砸、攪等工序,人工操作制出了較好的毛頭紙,解決了邊區印刷一般書刊、文件、課本之需,克服了用紙困難。1942年5月,呂器等一些負責人在一次大掃蕩中都犧牲了,專署決定造紙廠停辦。二
《烽火報》是邊區抗日軍民的精神食糧,抗日軍民愛它,信它,保護它。日偽軍恨它,怕它,瘋狂搜捕它。因此,《烽火報》不斷變換住處。1942年春天,《烽火報》的兩臺印刷機轉移到了寧津縣王德普村,另一臺印刷機設在孫溝子村。印刷地下室設在王廣平家的院子里,主地道通到孫溝子村。
這年初秋的一天,孟集、柴胡店、楊盤等據點的200多鬼子、漢奸突襲王德普村,放火燒了王其元、王太祥等9戶抗屬的房子。鬼子、漢奸把沒來得及疏散的村民趕到大街上,架起機槍,接連把十來個村民綁起來毒打,逼問“誰是共產黨員?《烽火報》在誰家?”
鬼子隊長來到人群前,一把將寧津縣抗日大隊戰士王晉好的妻子劉秀英從人群中拽出來:“說!《烽火報》在誰家?”劉秀英怒視著敵人:“不知道!”鬼子開槍了。劉秀英死了。憤怒的鄉親們一步一步逼近鬼子。鬼子隊長揮舞著戰刀哇哇吼叫:“不說,統統死了死了的!”
王晉山在邊區工作,他是王德普村人,這天前來印刷廠聯系工作,也被敵人圍在村民中間。這時,他昂首挺胸走出人群高喊一聲:“我是共產黨員!”然后說:“誰是共產黨員村民不知道,跟他們無關,你們把他們放了,我全說。”王晉山走到一個鬼子跟前,冷不防奪過一支槍,跟鬼子搏斗起來。王晉山被鬼子刺死。
《烽火報》保住了。
李久澤(新中國成立后任新華社江蘇分社社長等職)回首當年,心潮“猶如海的波濤”:“報社遭受敵人無數次搜捕追剿,從起初在十王廟等村莊,轉移到寧津、樂陵邊界的魏家庵、楊保、寧寨、小吳家等村莊。又轉移到王德普等村莊。再轉移到殷家、商家、韓家等村莊。社長兼總編輯傅國光對大家說,‘同志們,敵人掃蕩想撲滅我們,我們是撲不滅的烽火!’”
1941年夏天,《烽火報》人員從寧、樂邊界轉移到鹽山縣東部大傅家村。電臺帶來了,石印機笨重難以長途運送,只得就地掩藏,編輯部研究決定改用油印《烽火報》。1942年冬,《烽火報》改為《冀魯日報》,兩報歷時5年余,大轉移了20多次,行程500多里,挖了40多個三四間房屋大小的大型地下室。《烽火報》出版了470期,《冀魯日報》出版了282期。三
“小報‘烽火’照路明,革命旗鼓先頭行。莫輕油印一面字,本是烈士血寫成。”
冀魯邊區老戰士鄭正這首詩,是對《烽火報》的深情表達和真實寫照。
《烽火報》在戰火中誕生,在血與火中行走,步步荊棘,處處險境。英雄的《烽火報》戰士們用鮮血和生命把它培育成為冀魯邊區抗日戰場上的另一支“槍桿子”。
敵人天天在制造殘酷。
夏秋季節,《烽火報》戰士們分散躲進青紗帳里,不管刮風下雨,吃睡在地里。
冬春季節,平原曠野藏不住人了,《烽火報》戰士們躲進村子的地洞里。
殘酷如狼。
1943年秋末,《冀魯日報》移往慶云縣東部一帶。一天拂曉,李久澤和李亞民等人住的村子被鬼子包圍,同志們倉促分散突圍。李亞民朝著村西北的田野里奔跑,幾個鬼子狂叫著在后面追趕,李亞民還擊了幾槍。一個鬼子沖著他瞄準射擊,年僅二十二三歲的李亞民壯烈犧牲。
入夜,李久澤等幾位同志在老鄉們的幫助下,忍悲含痛草草掩埋了這位年輕的新聞戰士。秋風瑟瑟,是為烈士演奏哀樂;夜幕深垂,是給烈士恭送挽幛!堅持出報,是給敵人響亮耳光!
夜,漆黑,漆黑。風,時急,時緩。雨,如泣,如訴。這是1943年9月26日的夜晚。
這天夜里,勞累一天的傅國光和在該區工作的胞妹傅素梅(石磊光)住在小魏村一個堡壘戶家里,準備睡一覺,后半夜轉移。同住的還有電臺臺長高科等同志。傅國光太累了!他沒有能按時醒來。次日清晨,鬼子、漢奸突然包圍了村子。高科打著匣子槍沖到村前大道邊,以一棵大柳樹作掩護與追來的敵人死拼,不幸遇難。
傅國光被翻墻而過的鬼子抓住,把他同被抓的村民一起趕到李營村。鬼子見傅國光面色白皙,認定他是八路,是文化人。
“你是什么地干活?”
傅國光冷冷地回答:“老百姓!”
“你的手上為什么沒有繭子?”
“你的衣服上墨水是怎么來的?”
“那不是墨水,是染料的顏色。”
“不,你的八路的干活,快快招來!”
傅國光昂首挺立,不理睬鬼子的盤問。殘暴的鬼子對他進行毒打,傅國光以他瘦弱的身軀堅持抵擋著。再問,還是不承認。鬼子沖著他的胸膛連刺數刀,傅國光倒下了。
戰友們悲痛欲絕:“傅國光同志,你是我們的好社長、好總編輯。從《烽火報》到《冀魯日報》,你領導報社的抗日志士,沖破日寇萬千封鎖,克服重重困難,輾轉戰斗在冀魯邊區,出報又出書,把延安的聲音傳播,把馬列主義傳播,把邊區軍民抗戰的勝利消息傳播。”
“你夜以繼日,在草屋里,在地洞里,在青紗帳里,伏在小桌上、土臺上、草地上,撰寫評論,校改清樣,風餐露宿,積勞成疾,帶病堅持戰斗。”
你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鼓舞著我們向前,鍛造了我們這支打不垮、拖不爛的‘烽火’隊伍。”
“你和我們講:‘晚上又野露,明月清風,沒有一絲云彩,以天為帳,以地為床,吸著新鮮的空氣,如果不是抗戰,我們也不會得到這種美景的享受!’(傅國光1943年7月16日日記)你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鼓舞著我們向前,鍛造了我們這支打不垮、拖不爛的‘烽火’隊伍。”
“你和我們講:現在《烽火報》石印、油印;將來,鉛印。現在環境艱苦,但樂在其中,困難后面就是勝利。現在打仗,抗日;將來,要建設社會主義,建設新中國。”
同志們高舉起拳頭:“國光同志,你在這里安息吧。鬼子的刺刀嚇不倒我們,為光復中華,我們還要辦報,我們一定繼續戰斗下去,為你,為死難的同志們報仇!”
“國光同志,我們要離開冀魯邊區了,我們要去清河區辦一張新的報紙——《渤海日報》。”
冬日的夜冰冷刺骨,戰士們熱血沸騰。他們懷揣民族恨,戰友仇,在新任編輯部長戴夫帶領下轉戰清河區。
“注意!前面就是敵人封鎖區,準備好,沖過去。”
戴夫悄聲下達著命令,拔出手槍,匍匐前進。接近封鎖線了,他向兩頭觀察了一下,喊聲“沖!”同志們一躍而起,一陣急跑,快速沖過了封鎖線。
這邊,就是清河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