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日本侵略軍占領期間的夏津縣城東門,圖為日軍外出劫掠
□崔建民 韓福廣
夏津之名始于隋朝。元筑土城,久圮。明天順年間(1458—1464)知縣薛正重筑,后經多次修葺、加固和擴建,至1949年相繼拆除,歷經600多年歷史。
“有形”之城重筑于明中期
夏津之地,古代縣治及屬地幾經變遷。西漢初年始置鄃縣,縣治在今平原縣腰站鎮王雙堂村北側,當時屬冀州清河郡。隋開皇十六年(596)于今縣城處重建鄃縣,屬清河郡,又另置夏津縣,縣治在孫生鎮(今縣城北15公里處新盛店村),屬貝州。隋大業年間(605—618)夏津縣并入鄃縣屬清河郡,唐天寶元年(742),改鄃為夏津縣,后因縣城遭大水,縣治遷至孫生鎮稱新縣店,金代時又遷回今縣址。元代始建土城,后因金元及明初黃河以北地區戰亂所致,城墻傾圮。明天順年間(1458—1464),夏津知縣薛正主持重筑城池,“土城周七里,城高二丈,闊一丈。四門樓,東曰‘挹旸’、西曰‘西成’、南曰‘迎薰’,北曰‘拱宸’。窩鋪(城墻上建造的為士兵駐守的簡易居所)十二,垛頭(亦作垛口,城墻上的花墻)1970有奇。池深八尺,闊如之。”并建廟修橋,新開南北大街,立集場、興學校、修倉廒。就此,夏津縣初具規模,再配以城外“錦川晚眺、鄃城曉望、衛河古渡、云寺清涼、寶塔玲瓏、馬頰晴虹、龍灣煙雨、義塋苔碑”的“夏津八景”,更彰顯了一派祥和、繁華的壯麗景象。
歷代不斷繼修完善
夏津縣城系土圩,又當黃河故道,地沙性松,薛正重筑城池之后幾經風雨侵蝕及兵燹之禍頹毀。幸得歷任知縣抱有“夫守此土,筑此城,余之責也”的高度自覺,“遇壞則修,遇淤則鑿。”從明清到民國,修葺城池大大小小近20次。其中影響比較大的有八次:明正德辛未(1511),知縣張翰增修城垣,城高前3丈,闊2丈,四隅建樓,窩鋪增加3倍。另外,城門外新建曲城、吊橋。護城河深7尺,闊12尺。嘉靖丙申(1536),知縣易時中維修城垣角樓、垛頭、馳道,增寬護城河14尺,丁酉(1537)在護城河沿岸種植棗樹、柳樹,戊戌(1538)又重新維修四門橋。
清順治丙戌(1646),知縣姜念大加修葺墻垣門樓,月城之中俱筑高臺,墻外環抱一周,浚隍修垛,城垣如故。康熙乙酉(1705),知縣董時升重為修整,庚戌(1670)于海濠內栽柳一周,400余株。康熙十四年(1675),知縣朱國祥重修四圍墻,增厚3尺,深浚海濠,各路村莊立界分工,旬日告成。又捐俸修南北城樓,飛檐斗拱煥然一新。雍正十三年(1735),知縣方學成因沿墻殘缺隨捐土方葺補。乾隆元年(1736),重浚海濠深丈余,濠涯栽柳一周,并重修西門橋、北門橋。同治四年(1865),知縣高溍蒞任,毅然以修城為己任,籌款督工閱年余而事竣。城周圍七里余,計四周共長1278丈,炮臺39座,垛口2346個,次及城臺、馬道四條、門關,又次修蓋門樓,均用三合土筑成。
城池最后一次修葺時間為1932年。此時盜匪蜂起,夏津一帶尤甚,謝錫文來夏津代理縣長(后轉實任),巡視城垣傾圮不堪,便整武備,修城墻,增添女墻垛口,涂以石灰,重建四門樓,使之煥然一新。1934年城墻高兩丈四尺,趾厚兩丈,頂厚一丈二尺,垛口2346個,炮臺39座,城樓四座八扇城門均以鐵皮包裹,外涂油漆。
筑城資金多為官民捐助
修筑城池是一項大型公共工程,體量與投資巨大。“興修之費不出之官則出之民”。明清時期,朝廷撥款主要針對軍事、政治、經濟地位重要的城市,一般縣邑筑城維修費用來源主要有官府出資、官民捐助、攤派等。如,清乾隆三年(1738),知縣方學成擬請建四門樓臺并城垣、垛口,上報估需工料銀26014兩有奇。乾隆五十六年(1791),奏請借帑(“公帑”,由國家或地方財政撥付的錢款)生息修筑一次。
勸募捐輸。勸募捐輸是地方政府修城浚河資金的一個主要來源。知縣身體力行,捐俸倡導,繼而民間積極響應。清順治丙戌(1646),知縣姜念修葺墻垣門樓捐俸錢若干。康熙十四年(1675)知縣朱國祥捐俸修南北城樓。康熙三十四年(1695)知縣宋元征捐俸重修東西兩門臺樓。同治四年(1865),知縣高溍帶頭捐廉俸1000吊修筑城池,并按照“先捐家道殷實者,次捐家之小康者,又捐每莊計田在八頃以上者”的原則,積盛鹽店捐京錢1000吊,文明當店捐京錢1000吊,雙濟當店捐京錢1000吊,東鄉各戶公捐京錢3832吊,北鄉各戶公捐京錢2205吊,城關商民共捐京錢483吊,統共捐城工經費京錢16338吊零800文。
就地取材。愛惜民力是主政者的基本遵循。知縣易時中“又預積磚坯以待之,嚴為巡視以警之,則人人各自為計,既無公帑之發,亦無民財之斂,而城池永收高深之利矣。”。知縣姜念“覓城中無用碎石命匠燒灰九萬八千斤。將垛之圮者去之,堅者補之……財不煩民,力不苦眾。”知縣高溍“以麥秸和泥筑之,鋪以蘆葦,涂以石灰……墻頂則遍敷泥灰,遇有雨水皆從溜口順流而下,無壅滯,亦無沖汕也。”
另外,就是派分工役,這種做法在明清時期非常普遍。
大智大勇化解危情
“城,郭也,都邑之地,筑此以資保障者也。”城墻作為抵御外侵的防御性建筑,雖然作用重大,但“在戰爭制勝問題上,人是決定因素。”明清期間,夏津縣城幾遭危機,由于應對及時,措施到位,這些險情都化險為夷。
明正德辛未年(1511)流賊嘯聚作亂,時任夏津知縣的張翰加固城墻,深挖壕溝,精選士卒,嚴陣以待。是年七月初旬一股流賊攻城,張翰親臨前線,坐鎮指揮,并欲派人去臨清州趙兵憲處求取救兵。緊要關頭時,拱宸街青年才俊郭鼐(明隆慶進士,官至都察院副都御使郭四維之父)挺身而出,自愿前往。當晚從城西北角縋城而下落入賊手,郭鼐機智勇敢,先謊騙賊首說是為了逃命,后又借機奪過賊寇頭目手中長矛將其刺死,隨即翻身上馬,飛奔臨清搬來救兵,遂解夏津之圍。郭鼐去世后,后人感其功德,于萬歷間公舉獲準,入祀鄉賢祠。
同治五年(1866),郝植恭蒞任夏津知縣,適逢流寇犯境。拱宸街人韓大勇是團總韓文鳴之族叔,他自告奮勇說已想好了退賊之計。告知其情后郝植恭于心不忍,韓大勇當即表示:“如果能讓全城人活命,我死何足惜!”于是扮作逃難的樣子,背著年幼的兒子韓文友毅然走出東門。
大勇向東南走出約二三十里,就遇到大股匪軍向縣城進發,并被綁縛著去見賊首。賊首詢問城內的情況,大勇哄騙他說:“早被西方來的亂軍攻陷了,城里已化為齏粉。我全家遇害,只有我和幼子僥幸逃出,使得我的宗嗣還可延續。”俯首哀求釋放,他的兒子也跟著啼哭。“夏津城果真如此?”賊首心生懷疑。大勇說:“你何不親自去看看?”“縣城既然已被他人攻陷,我去了也沒有用處。”于是賊首便釋放了大勇爺倆,回馬向南而去,而大勇則繞道回城復命。韓大勇的大義之舉,讓郝植恭肅然起敬,連連夸獎道:“勇敢呀!有智慧呀!”后保舉韓大勇為“鄉飲大賓”,82歲卒。
北城門一塊栓門石幸存至今
1945年9月3日,夏津縣解放,城墻傾圮不堪。1949年,城墻及城樓等漸次被拆除。上世紀60年代,城區仍以城墻舊址以內為主,另輔以東、西、南、北四關。70年代,老城墻遺址尚存,人們在此處經常撿拾到彈殼。之后隨著城鎮化發展,幾次拓街,原來舊城墻遺址如今也演變為東城街、南城街、西城街、北城街,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印記。
2017年,北關村文物愛好者韓福廣在路邊無意發現一塊長77厘米、寬47厘米,一端有半圓形內凹的長方石,經了解,此石為當年拆除北城門時的遺棄物,被北關村民韓美和撿運回家當錘布石,后因北關村拆遷又被棄之。據當地文史專家考證,這塊長方石應為明天順間初修建北城門時所造的栓門石,原本四塊為一套,左右兩塊上下相對鑲嵌門墻內,關城門后將橫木兩端分別插入栓門石孔內,用以攔腰頂住城門。這是其中遺留下的一塊。
這塊幸存的栓門石,是至今唯一的歷史物證,它見證了夏津古城歷史過往和滄桑,因而顯得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