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書法、琴箏和醫術,卻不喜名利——
甘喜清貧韓伯余
治魯詩經韋君章句,論語、漢書、左氏、國語,廣學甄徹靡不貫綜。久游大學藐然高厲。武榮碑 ——韓伯余節臨漢隸石刻《武榮碑》
□韓福廣 崔建民
民國年間,夏津縣出了一位“奇人”,他書法、醫術、琴箏無不精通,技藝超群,名噪一時,其書法更勝一籌,深受社會各界人士青睞與推崇。他就是出身官宦之家,少有才名的韓基慶。
韓基慶,字伯余,夏津縣北關人,生于光緒六年(1880),卒于1945年。酷愛書法專攻漢隸,好音律擅抓箏彈琴兼擅針灸。時人稱伯余先生(見《夏津文史資料第十四輯?人物傳》)。
一
伯余幼年喪母,稍長,便跟祖父韓文彬(系清同治年間工部郎中,后任貴州銅仁知府)隨任。伯余天賦異稟,深得祖父喜愛,“延師課讀并授書法,每暇晷則親授針砭之術。”伯余年少貪玩,總覺得站立練字太過勞累,常借祖父外出之際偷懶。
據傳,韓文彬在京城任工部郎中期間,有一天,伯余閑逛至一字畫店前,見門庭若市,求字者絡繹不絕。伯余甚是好奇,遂到店中觀瞻書作。只見一長者立案提筆,飽墨凝神,運筆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字體遒勁有力,入紙三分。伯余嘆為觀止,自愧不如,即備厚禮登門拜訪。老先生看過他的書作后評點說:“字體綿軟無力,墨不入紙。”伯余問:“練習已久,何故如此?”“你的字是趴著寫的(用胳膊肘撐于案上)。”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伯余羞愧難當,更敬佩老先生別具慧眼,遂拜老先生為師,嚴格按照要求,每天堅持雙足站立,執筆中空,懸筆習字。一年練橫,兩年練豎,三年練點。接著練習部首,并自我前后對照查找不足。業精于勤,隨著時間的推移,伯余書法功力日益精進。老師觀之贊曰:“孺子可教,努力不懈,日后書法成就必在老夫之上。”
自此,伯余更是不敢懈怠,凡《曹全碑》《禮器碑》《張遷碑》刻帖,以及《西峽頌》《石門頌》崖刻等隸書法帖無不刻苦臨習,并兼習他體,功力越發深厚,“其書結構間架謹嚴,蠶頭、雁尾,轉折、回環極有法度。”漸成自家風格。其“風格遒邐而秀雅,有雕鑿鐫镵之感。”“望之如凹紙中,即所謂‘力透紙背’,力度之大,功夫之深自不待言。”富貴人家常以得到伯余的書法并懸掛廳堂為榮。
二
“伯余善針砭之術,施醫時,僅持一針而按經絡穴道施治。”但凡求診者每每手到病除無不應驗。
城西張官屯有一張老先生,臥床一年多,家人到處求醫問藥,收效甚微。后托人來請伯余。伯余“望聞問切”四診后打開包袱,說:“我走時一定要起來送我哦。”說罷,只見他取出銀針,左手按穴,右手行針,按照先深層再淺層后中層的順序,再配以“行、提、插、捻、轉”手法使之得氣,一捻一放,銀針劇烈顫動起來。這種針法異于常規針法,形如赤鳳展翅飛旋,故名“鳳凰單展翅”。銀針顫抖以便更好激活患者經絡,通關過節直抵病灶,從而達到祛除疾病之目的。針過之后不大一會兒,伯余沖病人抬抬手說:“起來吧。”病人將信將疑,抻抻胳膊腿兒,沒想到果真能動彈,且愈加伸展自如,不由喜上眉梢。忙喊家人攙扶,慢慢地下了床,站定穩了一會神,感覺腿上有了勁,就緩緩地邁開了腳步。一家人瞧瞧病人又瞅瞅伯余,直呼神奇。
伯余深諳中醫之道,“望其五色以辨其疾;聞其五音以別其病。”伯余與大霍莊霍老先生是世交,有一天,霍老先生攜子前來拜訪。臨走時,伯余把其子拉住悄悄地說:“回去好好照顧老人。老爺子還有13天的陽壽,提前做好后事安排吧。”其子愕然:“這不是好好的嗎?”伯余說:“老人家說話沒有底氣了,大限將至。”其子哭請伯余救治,伯余嘆道:“生死皆天數,順其自然吧。”13天后老人果然過世。
“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伯余能治則必施援手竭力挽救,對不治之癥曉明道理,不讓病者家庭多花冤枉錢。鄉人無不佩服其高尚醫德和精湛醫術,很多人都慕名前來拜師學醫,十里廟人栗先生曾得到伯余真傳,其后代亦皆行醫濟世。
三
伯余“書、醫之余,以抓古箏、彈古琴自娛。其藝亦是京師所學,指法之精奇,彈奏之玄妙,令器樂業內人士亦無不為之傾倒,嘆服。”
伯余曾在京城重金購得一把古琴,視如珍寶,一直不離左右。但不常奏,唯性情所至,心血來潮彈之,或于茶酒、書作間,性起時便席地而坐,彈琴自娛。伯余也善抓古箏,時而高山流水,時而鳥語泉聲,把自己帶入空我的境地,連路人也禁不住停下腳步,小販們亦停止吆喝。沒想到偏僻小縣竟然還有如此大雅之音。
伯余后因家道中落,回歸故里,繼續習書,并以為人傭筆、賣字糊口。即便處境十分窘迫,伯余卻并不看重金錢,每日所書、所診僅收銀元一枚,可供茶、飯之資即滿足。
伯余在城西張官屯治好張老先生,已時值中午,病家非常感激,問伯余吃什么?伯余打了個手勢,伸出一個手指然后又伸出兩個手指。病家不解,伯余說:“一個饅頭兩個雞蛋的蛋羹足矣。”飯后病家問他要多少診費,伯余伸出一個手指頭,病家問:“一百?”伯余搖搖頭,“一千?”伯余又搖搖頭說:“有一元錢否,若有,就付我一元,明日相見不予理睬,我也不怪!”病家大為感動,執意多付,伯余堅辭不受。
伯余潔身自好,不喜歡趨炎附勢,追逐名利,“世人多稱其‘固拗’”。伯余平生不事田產、生意之業,晚年清寒貧苦。其去世后,他的書法作品大多散佚,其中4幅原件被影印收入縣志和文史資料。“人得其字視為異珍,寶藏于篋,逢年節慶典或懸掛欣賞,出售交流絕少。”從中也可看出人們對他的敬仰喜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