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琳
那時院子里有棵梧桐樹。我站在窗邊,望著天空,風吹起來,有一片落葉不偏不倚地落在窗臺上。母親很長時間沒有回來看我,我對著落葉幻想起來,覺得那是母親寫給我的一封信。幾只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它們用喧鬧的節奏打破冬的沉寂。
初中時,父母由于性格不合離婚。那時恰逢冬日,我坐在一棵樹下,望著干枯的枝丫——上面懸著幾片樹葉,樹葉已經枯萎,但它將落未落的狀態,很像我當時的心情。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里,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又都是蕭瑟的。
而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頹廢地上學,孤單地生活。寄宿在叔叔家里,每天看著嬸嬸的臉色過日子,度日如年。我從曾經的優等生一下子變成了大家眼中的問題學生。對此,我無所顧忌,每天渾渾噩噩地生活。高三的那個冬天,我與好友在校園里散步。偶有三三兩兩的落葉飄在地上,像大地最后的叮嚀,也像我當時的心情。茫然中的苦痛一直困擾我。那時我的學習有了些起色,但嚴重偏科的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好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大意是:寺院的師父要求僧人每天都要把院子里的落葉打掃干凈,有的僧人打掃得很干凈,有的僧人卻懶得去做。師父問偷懶的僧人,對方回答:“落葉是打掃不干凈的。”師父只說了一句話:“今天打掃今天的落葉,明天自有明天的落葉。”好友對我說:“你只要把握當下就好,何必擔心沒有到來的明天呢?”
此后,我不再懈怠。從學校畢業后,參加了工作,結了婚,諸事還算順遂。卻不料兒子出生后,體質不好,經常生病住院。最嚴重的那次是高熱驚厥,人昏迷過去,坐急救車去醫院搶救才活過來。我從假裝堅強,到痛哭不止,再到心如刀絞,短短幾個小時,獨自經歷了人生煉獄。望著躺在床上的兒子,又茫然地望著窗外,心中一驚:只見黃昏時分,落葉被風卷起,又被風摔在地上,我感覺我就是那片無力的落葉,被不測的命運隱秘地操控……
直到后來,我愛上了閱讀,漸漸懂得了思考人生,思維日漸開闊起來。記得賈平凹在散文中寫道:“我于是很敬仰起法桐來,祝福于它:它年年凋落舊葉,而以此渴望來年的新生,它才沒有停滯,沒有老化,而目標在天地空間里長成材了。”誰說落葉代表了悲傷?它更像是一把把火種,把即將失去的一切,以奉獻的姿態,重新積攢希望的力量!
我想起前段時間看到的視頻。視頻中,寺院里的師父每天都按區域打掃落葉,他說:“每當我掃落葉的時候,我就想也在打掃自己的心靈,看著地面整潔如初,我的心情也變得豁然開朗。”
時光中的落葉,落葉中的時光,它們交錯出歲月的光芒,讓人間越發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