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鄉,餐桌叫吃飯桌子,是長一米寬半米能放在炕上的矮小桌子。我小的時候,冬天一日三餐,吃飯桌子都放在奶奶的炕上,奶奶和弟弟坐在最里面,那時房子小,炕也窄,弟弟身子往后一靠就倚在了窗臺上。
我們家西屋窗下有一個大咸菜缸,一年四季都腌著白蘿卜、蘿卜纓子、白菜幫子、黃瓜把兒、霜打的小茄子等,下雨天上面就蓋一個沒有了沿兒的鍋。這些就是飯桌上的常客,是我們“百吃不厭”的、一個油珠也沒有的家常菜。每個季節,母親還會給我們添一些新鮮的“蔬菜”,比如:初夏,腌一些蒜薹和大蒜,這些就是一個夏天的美味了;秋天,村里種的大蔥收獲了,我們家勞力少,掙的工分少,分到的也很少,但是母親是個會持家的人,把分得的那些大蔥葉子切下來,洗干凈,又腌了一壇子。當時,土地是屬于大隊的,勤勞的人們在溝頭壕沿種一些蓖麻,我們家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種了,大姐養了一些蠶,蓖麻葉子采回來喂蠶,等蠶吐絲賣了繭后,母親就把那些蓖麻葉子做了蓖麻花子,還是非常好吃的。這樣,在冬天的餐桌上又多了幾道好菜,為飯桌添彩些許。那時候,一家人圍著飯桌子,一人一碗地瓜粥,一人一個黑黑的地瓜干餅子,還真吃得香甜。偶爾家里來了客人,大蔥炒雞蛋的香味要飄很遠呢。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如一股春風,吹遍祖國大地,農村實行了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我們家雖然分得了土地,但家里勞動力少,我和姐姐都上學,只有母親一個人干活,即使如此,生活也得到了很大改善。飯桌上地瓜干餅子不見了,飯笸籮里裝著白白的饅頭和黃黃的玉米餅子,那白白的饅頭是奶奶和弟弟的主糧,有一次我把飯笸籮端上飯桌子時,大姐說要是天天吃饅頭,沒有咸菜也香。是啊,天天吃饅頭是多么誘人的事呀,那也是我們全家人的理想吧。
后來大姐二姐中學畢業,和母親一起在家務農,家里就種了幾畝棉花,收入相當可觀。 1984年,我家蓋了新房,全家人歡歡喜喜,炕比原來的大了,吃飯桌子還是原來的,一家人習慣了在炕上圍著奶奶,看著奶奶沒有牙吃飯的樣子,心里洋溢著幸福。那時,吃飯桌子上的“常客”也不再常見了,接替它們的是炒菜,或是燉菜。
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改善,天天吃饅頭的理想實現了。政府又號召農戶多種經濟作物,并且建蔬菜大棚,這樣一年四季都能吃新鮮蔬菜。我們村在當時就是典型的蔬菜種植村,那一座座蔬菜大棚,種植各種蔬菜,西紅柿、黃瓜、豆角、茄子、西葫蘆等等,讓我們的餐桌豐富起來,并且在大冷的冬天也能吃到新鮮蔬菜。我們家的咸菜缸徹底下崗了,母親給我們的吃飯桌子上偶爾添點用大醬腌的咸蘿卜,那醬紅色的蘿卜是母親的保留曲目,是在我們吃膩了炒菜的時候,用來調節一下口味的。
后來,我們姐弟幾個隨著父親農轉非,也陸續走上了工作崗位,我們家也由農村搬到城里,由平房住進了樓房,從大家庭分別組建成幾個小家庭。吃飯桌子也都換成了入時的餐桌。餐桌的內容更是豐富多彩,是老一輩人想也無法想到的。魚蝦隨時可見,每個小區的生活超市里,食材更是多得數不勝數。
民以食為天,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主題。生活富裕了,餐桌豐盈了,食品安全這一關系廣大人民群眾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的“民心工程”又提上日程,政府嚴把食品營養價值和安全關,我們的餐桌變成了有機、綠色的餐桌。□楊嘉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