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名家足跡多且廣,常見寫各地的文章。文學史上這樣的名作不少。朱自清寫溫州梅雨潭的《綠》,楊朔寫廣東從化荔枝林的《荔枝蜜》……都是當年廣為傳誦的作品。往近了說,經濟發展之后,各地頗重視文化,從全國延請名家寫本地成為一項常見的文化活動。這有利于以點帶面,積蓄提升當地的文化氛圍,倘能從詩文中生出一篇像《綠》《荔枝蜜》那樣的名篇,更是大有益處的意外之喜。名家們也愿意受邀。隨著交通網絡的日益便利,出行并不費事。能夠體驗不同的風土人情,增廣見聞,更是刺激與促進創作的好途徑。所以,近年來,諸位名家寫各地的文章同樣不少。
只是如今生活與工作的節奏快,加之許多名家是遠道而至,“初次見面”“匆匆一晤”的狀況也不少。認真一些的受邀者,返程會背回一些當地的資料,為寫作的參考。地方志、文史選集、發展介紹……都能為后續寫作積累□虞金星素材。有時候,在文章里引用、轉述一些當地的資料,不失為避開網絡上的“大路貨”、為文章添些獨家與新鮮色彩的好辦法。但在引用與轉述這些地方編纂的資料時,卻須有點存疑的精神,留心做些核實、考辨的工作。
有些資料的問題,是外來者一眼能看出問題的。比如某些地方自稱是上古大神的出生地,甚至虛構的小說人物、神鬼角色的遺骨所在。這種情形,“人物”是否存在全憑傳說,在嚴謹的考證中本身是存疑的。哪怕本地資料言之鑿鑿什么事跡發生在某個地方,也不過是附會與傳說。外來的寫作者大概也有足夠的醒,不會輕易采信。頂多為增添文章顏色、反映本地民風民俗,以面對不可靠的傳說的態度轉述一二。
有些卻不那么容易看出問題,須做些額外的功課。比如講一地歷史上有某個名人,某某朝任過某某職,留下家宅牌坊。一眼看來沒問題,看兩眼卻讓人心虛。或者查閱史料,發現某某朝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官銜。或者聯系當下學術研究進展,發現對這個名人的籍貫,有多個地方爭搶辯論。連專業的研究者在權威的學術論文中都未有定論。非專業研究的寫作者倘在作品中不加考辨地完全采用某一方的觀點,以定論的口吻引用、轉述,則不免有貽笑或引發爭議的風險。再比如,有的地方總愛挖掘些本地特色,找些本地的全國之“最”,全國最早、全國最大、全國最豐……對這樣的“最”尤其要留心虛夸。一地信息的局限,自我滿足的心理,都可能成為“最”里的水分。人愛自夸是常情,他人卻不能把這種自夸當真。
對“初到寶地”的寫作者來說,在寫作時對引用、轉述一地資料存些“疑”,下些核實、考辨的功夫,既是以外來的寬廣視野,規避“身在此山中”可能的弊端,也是對自身寫作的尊重。畢竟,誰都不想自己的作品成為謬誤信息的攜帶者、傳播者。還是那句老話,“磨刀不誤砍柴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