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夜晚,穿過一街煙火,見巷口一老嫗伴著一車蓮蓬。老嫗神情泰然,蓮蓬青綠盎然,那些嬉戲于蓮蓬之間的兒時往事,頓時隨涼風撲面而來。
長長一根繩,一端打成死結系塊磚頭,左手纏繞住另一端,右手高舉磚頭,對準河中一個點,擲鉛球般拋出去,再如漁人收網般拉回長繩,一道綠色的漣漪便靠了岸,磚頭吸鐵石般吸附了朵朵蓮蓬,一個個圓飽飽、喜洋洋的。兒時這幅“采蓮圖”,與“蓮葉何田田”“花之君子者也”等詩句中蓮的形象相比,無疑俗陋,但那份天真快樂,卻是真真切切、無法忘卻的。
午后,小伙伴們不約而同來到河邊,一字排開,比賽撈蓮蓬,看誰扔得遠、網得多。齊聲數“三二一”,十幾塊磚頭便齊刷刷投向河中心,像兒時作文形容的“萬箭齊發”,激揚起的浪花在陽光中閃爍,迅速往回拉時總有幾根繩牽扯在一起,岸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嬉笑也交纏在一起……
秋日高爽,涼風習習,擇一清流處,或坐或臥,仰看白云悠悠,俯剝蓮蓬粒粒甘甜,這般溪頭臥剝蓮蓬,可是一種難得的休閑。兒時野生蓮蓬天生清瘦,隨風擺動間,搖曳無限秋意。捧蓮蓬一瓣輕撫,荷葉海綿般的綿軟潮濕,仿佛有不絕如縷的水霧,消散于夜的清風明月中,令人念及香遠益清的荷花、無窮碧的蓮葉。一眼眼蜂窩狀果實,像印在紙上的文字,一板一眼,直抒胸臆。
有詩云:“臥看雪兒纖手、剝蓮蓬。”十指纖纖,白皙細嫩,襯著蓮子幽幽的綠,有種沖淡平和的色調,像陰天雨中,一杯清茶在手,輕撫慢品,任寂寞秋水般一點點蕩漾開去。剝開一顆,褪去柔綠的外衣,露出清白的核,難擋繞鼻的清氣,入口處清爽脆嫩,絲絲苦澀后是綿綿的香,似一段難忘的往事。
蓮蓬為睡蓮科植物蓮的成熟花托。初夏時荷花盛放,蓮蓬只是花心,嬌小嫩黃,藏于花瓣之中。盛夏后,荷花花瓣漸漸脫落,變成只只碧綠的蓮蓬。想這天仙般的尤物,兒時竟被我們那般粗魯對待,實在有愧。
蓮蓬的蓮房可以用來煮茶,預防糖尿病,蓮子中的鈣、鉀含量豐富,可做藥引。食性、人性是通的,食物中的苦味似人生中的苦,有用途、有深意,詩意般韻味深長。
美是千變萬化、各具形態的,生活是平淡美好的,甘甜苦澀都有品咂之處。就像人們曾說,只有被記住的歲月才是真正活過的日子。真希望悠長的記憶是根繩,一端系住現在的我,一端系住那些孩童時期的快樂往事,秋風起時,蓮蓬綠時,用心感知濃濃的秋意。(榮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