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把黑夜,燙了一個洞”“我想變成一棵樹。我開心時,開花。我不開心時,落葉”……近日,網上熱傳的兒童詩,讓許多成年人自愧不如。“每個孩子就其天性來說,都是詩人。”一道光、一陣風、花開、葉落……這些看似無關的意象被干凈的語言和奇巧的想象力綴連,這是小小人類個體嘗試用文字表達情感的啟幕。當童真與詩意相遇,詩歌有了童話的色彩,既雋永,又可愛。
有網友評價說,這是沒有“被套路”過的文字。的確,對于孩子們而言,創作這樣的詩或許很容易,他們不過是我手寫我心,把自己的奇思妙想記錄下來而已。而之所以讓公眾驚艷,或許也是因為沒有“套路”,因而更清新動人。常有人吐槽程式化的課堂作文,甚至有“造假”“撒謊”之嫌。為什么活潑潑的詩人,到了作文時間可能就抓耳撓腮干巴糾結?這讓人深思。
應該說,一些套路化的作文,本身是一種規范性寫作的訓練,有其存在價值。不過更應該看到,語文教育不僅僅是講授規范,更重要的是熏陶審美的觸覺,把所思所感化為活潑生動的語言和信手拈來的文章。“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詩歌獨特的韻律給人的震撼,其他文體難以替代。 石兒童詩歌也啟示我們,語文教學除“規定動作”外,也該適當發揮“自選動作”, 羚在傳授必修知識和護佑孩子天性間獲得平衡,給詩意一些空間。
孩子們詩興的“退化”,或許還有來自成長的壓力。不久前引發熱議的“家委會”及家長指導小學生完成大數據論文之事,雖體現了家長對教育的關切,但那種“不甘人后”的焦慮,在很大程度上也讓孩子備感壓力。家長一方面呼吁減負、給孩子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但面對升學的壓力,又不得不動用熬夜戰、補習班等武器。詩意在書山題海面前,往往只能讓步,或竟至于枯萎了。
教育思路的糾結,折射出很多成年人的共同矛盾。一方面,進入社會,學會了套路,練熟了技巧,個性這種“出廠設置”逐漸褪色,明知三段式、八股文是舊調重彈,但危急關頭仍會作為救場首選。另一方面又渴望“兒童化”,厭惡“小大人”,追求萌屬性,對幼時的零食和動畫片念念不忘。所以,贊嘆孩子的詩,也是“缺者為貴”的道理,畢竟成年人再也不會關注風中搖曳的肥皂泡。可是童年已逝,往者不可諫,來者又是否可追呢?
詩心動人,但也需看到,即便沒有外部壓力,要永葆這樣的詩心也很難。隨著年齡增長,接觸到更多的知識,心靈可能會被既有的認知體系進一步規范,失卻單純與天真。不過話說回來,妙手偶得之固然清新可人,但偉大的作品卻必然是精神沉淀的產物。如若能葆有孩子的敏銳度、想象力、包容性,加之以成年人歲月磨練出的思維和經驗,或許才真正能夠有所成。
《詩經》之所以不朽,“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如果說《詩經》是中國文學的童年,這些孩子在童年寫就的詩,其感人之理亦然——思無邪。初心無所謂老幼,畫家黃永玉在《比我老的老頭》里描述了那些耄耋之年仍如嬰兒般爛漫可愛的老者,飽經風霜而童心未泯。這種返璞歸真的呼喚,“大人不失赤子之心”的堅守,并不意味著而立之年還得重回搖籃,而是歷盡世事,也懷有一顆善良無偽、天真無邪的心。□石 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