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頭最后一片黃葉悄然飄落,初冬就在一個不經意的早晨叩響了緊閉的窗欞。當懶洋洋的太陽為玻璃上第一幅霜花涂上瑰麗的暖色,一向早起的鳥鳴才哆嗦在遲暮的黎明中。空氣的清涼增添了整個世界的純潔,蒙眬的睡眼便在懶散里慢慢蘇醒。
哦——冬天,她正用清越的手指撫摩著我們的眉額呢!
這些日子,寒流會不停地從北方滾滾而來,直把綠色層層褪盡。收獲后的土地黯然抖落勞碌的喘息,全身心地進入了沉甸甸的酣眠中,顯得越加遼闊和厚重;蒼凝的遠山中,嶙峋的頑石都披上了寒霜;河流也哽咽了它往日浮躁的喧嘩,連浪花都不再張揚;頑強的 單振冬青卻抖擻出少有的精神,開始抗拒季節越來越顯露出的嚴厲。沒國有風的晴朗的日子,太陽會用短暫的燦爛,給陰冷的初冬帶來珍貴的溫煦……陽光下,一群最后的雁陣向南飛翔。
雨夾著雪,變成了霰,便漂白了街道上匆匆女人們紅唇里的熱氣,讓男人的鼻尖第一次觸碰到了冷的快意。初冬真像是一個穿了外套的少婦,臃腫的衣著卻遮掩不住她清澈的眼波;初冬也像是一個健壯的男人,染霜的胡須增添了他雄性的魅力……
我們感謝季節,給生命以初冬的緩沖,讓我們有足夠時間準備大寒的來臨;就像母親忽然在某個早晨,為惺忪的我們拿來一件冬裝,嘮叨著:天要變了,加件衣服吧。等我們在不情愿中包裹好自己,走出戶外時,凜冽的北風吹來,我們才感到了這衣服加得真好,渾身暖和、踏實。
走進冬天,我不喜歡躲進寫字樓里,用虛假的春天蒙蔽麻木的肉體;喜歡雪塬中一棵赤裸的樹,或者胡子上掛滿冰凌的牛。我不喜歡裹在各種昂貴冬裝中,脆弱得不敢和冬天照面;喜歡紅臉的孩子們揚起的雪球,或者冬泳的老人噴出的一口熱氣。冬天同樣給生命以激勵、以美好,沒有顏色與表情的冬,在天空中也運行著滾滾熱流,孕育著春天的希冀;沒有活力與生氣的冬,在大地上也有種子等待萌綠,有柳絲醞釀吐絮。冬天讓人自覺且自省、沉靜且沉思;冬天不為虛偽的愛情而陶醉、不為做作的表演而喧嘩。
我愛山寒水瘦的冬,我愛沉寂坦蕩的冬;我愛紅梅傲雪的風骨,我愛松柏抗寒的精神……蓄養生命激情的是冬,忍受歲月磨礪的是冬,每個冬天都會給生命畫出一圈走向成熟的年輪。大步踏進冬的門檻吧,陽光的手臂正在為我們打開著春天的大門!□單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