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跳廣場舞的“中國大媽”被那些飽受噪音傷害者報復(fù)的事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起。現(xiàn)在,從被放藏獒咬、被潑糞,升級到了她們被鋼珠槍“槍擊”。
??? 100多年前,德國哲學家叔本華也有過類似的舉動。他曾經(jīng)飽受一個女鄰居噪音的傷害,結(jié)果控制不住把她推下了樓。
??? 為什么那些喜歡制造噪音的人們,不愿從心里面去體驗一下噪音對于別人在精神上、心理上的巨大傷害呢?他們是如何失去這種對他人痛苦的感受能力的?
??? 我想起了一年前在中山大學珠海校區(qū)門外非常簡陋的大排檔里所吃過的一頓飯。那是在有陌生人存在的空間中,我吃得最輕松,同時也最愉快的一頓飯了。
??? 大排檔在一個飲食區(qū)里,如果沒有中山大學的學生出現(xiàn),這是一個比城中村還要“低端”得多的社會底層聚集區(qū)域。
??? 我要了一碗5元錢的炒粉。老板是一個中年婦女,面容蒼老憔悴,但帶著友善的微笑。食客中,一個不到30歲的婦女,帶著她的小女孩,一邊吃一邊和老板說話,并不時友好地看我一眼。此外,還有一個中年男人、一個約十二三歲的男孩。
??? 在那種氛圍中,我強烈地感覺到一種徹底的放松、自然。這是在一個熟人社區(qū)才有的體驗,比如在過去的農(nóng)村和國企的家屬區(qū)里。
??? 但對于我而言,他們都是陌生人。在一個陌生人社會里,我們在精神上、心理上激起的“本能”反應(yīng)就是緊張,有著心理防御,因為陌生人的存在,或多或少總是意味著不確定的風險。雖然情況遠沒有法國哲學家薩特所說的“他人就是地獄”那么夸張,但一個陌生人的存在,對于我們來說總是一種威脅。
??? 而只要對外界有著心理防御,對于我們的精神、心理來說,總是一種殺傷,換言之,我們是在以殺傷自己的方式來在心理上保護自己。后來,我明白了我為什么如此輕松愉快,是因為雖然大家是陌生人,但他們是以最自然的方式,換言之,是以社會底層在其生活環(huán)境中所具有的那種人性本能來對外界做出反應(yīng)。我無須防御這種人性本能,而解除了心理防御,我也就得到了真正的安全感。
??? 社會底層的生活環(huán)境,固然可以讓他們比中上層更自然、更真實,但另一方面也形成了一個固定的心理模式:很可能體驗不到自己的行為給他人造成的心理后果。很多人在大街上隨地亂丟垃圾,在住的地方制造噪音,就是如此。
??? 并不僅僅是社會底層這樣。我們處在一個陌生人社會里,尤其是各階層、各群體之間的關(guān)系還比較緊張;另外,各個階層、群體所處的利益地位,多多少少和剝奪、被剝奪有關(guān),也不太有利于健全的人性。那意味著,很多人對外界的心理防御更強,對自己的精神、心理來說更具殺傷力,更沒有安全感。
??? 結(jié)果搞得好像很多人對外界總有莫名其妙的恨。這種恨,總需要一個發(fā)泄口。
??? 一些人在內(nèi)心深處,就要阻止自己去體驗他人的痛苦,甚至會合理化自己行為對他人的傷害。久而久之,他們成功地扼殺了基于人性而對他人痛苦的感受、“共情”能力,在意識上退回到了童年,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對他人的傷害了。有個大媽在跳廣場舞被指擾民時,竟然回應(yīng)稱被噪音傷害的人為什么不早起。
??? 素質(zhì)、道德問題的背后,其實就是心理問題;而心理問題的背后,當然又是社會問題。但“社會”從來就不是推卸責任的借口。一個傷害了別人卻裝得毫無所知,甚至振振有詞的人,一定已經(jīng)先對自己的人性下了手。(石 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