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種滋味真遭罪!”許師傅猛地吸了一口煙,將煙蒂隨意扔在補鞋攤前,右腳伸過去狠狠攆著,好像跟它有不共戴天之仇。陽光的虎皮條紋從墻上滑落到水泥地上,暮光將朦朧的暈黃色一抹一抹涂在凋敝的白楊樹和人身上,營造著一場華麗的假象。
??? 補鞋攤背靠一堵皴裂的老圍墻,墻上的鐵護欄銹蝕剝落得不像樣子,是典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小區(qū)院落。許師傅在這個地方補了二三十年鞋,從未挪過地, “擱一個地兒久了,就容易生情,我這一代人喜歡念舊,改不掉!”找許師傅修修補補的都是這一帶的老街坊,他待在這個老地方送走了一撥一撥老人,也迎來了一茬一茬嬰孩,眼里盛滿了興衰變遷—整個世界都裝在那雙日漸渾濁的深陷眼窩里。
??? 許師傅的師傅一輩子補鞋,養(yǎng)活了大大小小六七口人,干到老眼昏花、燈油耗盡的地步,他將這門手藝傳給了許師傅。輪到許師傅出來擺攤,他的手藝更絕,一些人家有鞋要補寧是繞道走出好幾站地也要找他。許師傅憑借這門手藝討了媳婦,養(yǎng)了三個崽,還供他們念完了大學。
??? “沒什么本事,我只會補鞋!”許師傅一邊給我釘鞋掌,一邊跟我嘮起了他的陳年舊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許師傅攤位前的活兒白天做不完,很多時候還得帶回家晚上趕工。現(xiàn)在,一天也沒多少活,更多的時候都是在跟周圍的老伙計們侃侃大山、殺幾盤象棋。
??? “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出來補鞋,已經(jīng)很少見了!”許師傅說找他補鞋的大都是老主顧,上了年紀的人居多,年輕人不大情愿穿補過的鞋,甚至上個鞋掌也嫌棄,破了直接丟掉,“現(xiàn)在買一雙新鞋也花不了幾個錢!”以前,老百姓買雙皮鞋能穿上個十年八載的,那時人們普遍都很愛惜,破了就補,衣服、襪子也是補丁疊補丁。暮色漸濃,“老了,不中用了,補鞋這門手藝也是跟這夕陽一樣—算是到頭了,再干個幾年就歇了。”許師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收拾家伙起身回家,夕陽打著追光跟在他佝僂的背后。(王丹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