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兩會”期間在人民大會堂前留影
在慶云任職時到學校調研
去年參加慶云縣扶貧助學活動
□本報記者王倩倩
個人簡介
王樹理,山東商河人,回族,中共黨員。 1951年生人,1968年參軍,退伍后在商河縣委宣傳部工作。 1977年畢業于曲阜師范學院中文系,歷任德州地委研究室副主任,慶云縣委書記,山東省民族事務委員會副主任,省體改辦公室副主任,省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巡視員。1968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 2004年加入中國作協。
著有中短篇小說集《一生清白》《第二百零七根骨頭》,散文集《九河夢尋》《灶地背影》《哦,金合歡》《大道通天》,詩集《擁抱太陽》,長篇小說《黃河咒》《卿云歌》等。短篇小說《親親黃河那捧土》獲《上海文學》2003年文學新人大賽佳作獎,短篇小說《琴聲》獲2004年全國首屆時光杯文化藝術大獎賽特等獎,散文《一座城市的婉約與豪放》獲《人民文學》2014年征文二等獎,散文集《大道通天》獲2017年中國少數民族文學獎。
剛剛過去的這個2月,對67歲的王樹理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從1968年穿上戎裝開始,至今仍擔任山東省伊斯蘭教協會會長,他已經工作了整整50個年頭。
王樹理是德州走出去的干部,心里總是牽掛著德州,想念著德州。如今,年近古稀的他,一說起德州,依舊是滿滿的鄉土情懷,依舊是割不斷放不下的故鄉情結。他筆下300余萬字作品,幾乎沒有哪一部不與德州關系密切,他說,“我的所有文字都是德州黃土地的慷慨贈與,都是生活的厚愛。 ”
近日,王樹理在位于濟南的家中接受了采訪。
<b> 魯西北平原賦予他鮮活的美的感受,宛如詩篇</b>
雖已年近古稀,但王樹理精力依然充沛,每天勤奮筆耕近七八個小時,寫作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這樣的工作習慣,是腳下的黃河沖積平原賦予他的一種秉性。“滾滾黃河從遙遠的青藏高原奪路而來,最初并非就這么平展,是日久天長的打磨,才讓它有了一片廣袤而且越抻越長的平原。人,也要學習黃河的精神,只要能向前奔流,就不要把腳步停下來。 ”王樹理說。
談及文學創作,王樹理說靈感大多來自于自己從小生長的魯西北平原。
1951年4月,王樹理生于商河縣棘城村,那是一個距離縣城20多公里的村莊,鹽堿地莊稼收成低,村子貧窮,但他生活得很愉快。他如此回憶:“下地挖野菜,采各種野花,調皮的男孩子斗個長蟲、摸個麻雀,黃豆棵子長到沒過小腿的時節,就開始滿地里捉蟈蟈,逮螞蚱,陽雀子從藍天上飛過,田間大塊大塊的綠色渲染著春天的氣息,整個原野看上去一派生機。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從遙遠的地平線上走過來,就像被擠壓在天地之間的一粒滾珠慢慢滑動,真美……”
兒時貧困卻充滿趣味的日子,讓王樹理對腳下的黃土地有了一種深深的眷戀,童年帶給他的全是美的感受。“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們給予的,太鮮活、太有感染力了。 ”王樹理覺得,經過人生歲月打磨,沉淀在心里的,就是美篇,就是散文,就是小說,再好的文學作品,好不過現實給予的。
1968年,不滿17周歲的王樹理走進軍營,班里學習討論時,他總是積極發言,于是部隊首長安排他從事新聞宣傳。除了新聞報道,他也開始零零星星地發表詩歌、散文等文學作品。當了6年兵,寫下了不少詩和新聞報道,也點燃了他熱愛文學的渴望和學習寫作的欲念。
退伍后,王樹理到商河縣委工作,依然從事新聞報道工作。 1974年秋天,他進入曲阜師范學院(今曲阜師范大學)中文系學習,對漢語言文學的酷愛與執著,讓他與圖書館結下不解之緣,在那里大量涉獵中國古典文學、外國文學,直到今天,他對普希金、巴爾扎克、列夫·托爾斯泰、易卜生、馬克吐溫、司湯達、屠格涅夫、紀伯倫等人的作品依然熟稔于心、信手拈來。
“寫作一定要先當一個讀書人。 ”王樹理說,大量讀書,從作者那里受到啟發,才能對生活有自己獨特的理解。這樣的習慣,來自小時候故鄉那說書唱戲的勾欄瓦舍,聽老藝人王兆祥講述《大八義》《小八義》《三國演義》《水滸傳》,到了讀書的年紀,又讀了許多書籍,為王樹理今后的寫作打下了堅實的底子。
<b> 鄉情無法割舍,鄉愁帶來源源不斷的靈感</b>
1977年大學畢業后,王樹理被安排到德州地委工作。 1958年,商河、樂陵合并,隸屬于德州,因此從記事起,他就對德州有著強烈的認同感,記憶里,故鄉一直就是德州。“對德州的情誼,既是與生俱來的,也是終生割舍不開的,一時一刻也割舍不開。 ”王樹理說。
2007年,王樹理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黃河咒》出版。故事的背景放在了黃河入海口,很多故事就發生在德州,發生在寧津、樂陵、慶云這片河口平原。小說問世后,得到張煒、王延輝等名家點贊。
“這些生活可以說是不加雕琢的原生狀態的呈現,是真正稱得上質樸和真實的展示。你會忘記自己在面對一種虛構文體。也正是因為這些文字具備了這種性質,才有了非同尋常的打動力。 ”當代著名作家、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山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張煒這樣評價王樹理的作品。
生活中,王樹理注意捕捉性格鮮明的人物、傳神的語言。“可能經歷的時候是無意識的,但生活的神奇之處就在于她像一株‘還魂草’,喚醒你的記憶、你的情感。 ”王樹理全身心地投入生活,也汲取了生活中的原汁原味,作品總是體現著百姓情懷,體現著故鄉情結,體現著土地本色。
去年起,《人民政協報》專門為王樹理開辟專欄《遠去的鄉韻》,一周一期。種打瓜、整菜窖、棗樹文化、早年吃派飯的經歷、雞蛋換鹽的歲月、農村的婚喪嫁娶、九九消寒圖、小孩睡沙土口袋……王樹理一年寫作和發表了50多篇文章,回憶的就是魯北的民俗和難忘的鄉愁。今年,這個專欄仍在繼續,德州以及廣袤的魯西北平原為王樹理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對他來說不需要用筆墨、手法修飾,只要將現實和盤托出,那種原始的感動俯拾即是。
<b> 5年慶云縣委書記,吟唱出一首令人難忘的《卿云歌》
</b> 對王樹理來說,另一個難以割舍的地方是慶云。這個魯西北小城,被他寫進了2013年出版的另一部長篇小說《卿云歌》中。“卿云爛兮,?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上古民歌《卿云歌》既是慶云縣名的由來,也寄托了民族復興的淳樸愿望。
小說里的蘆花寨和蘆花寨里的那些人,是王樹理虛構的一個支點,但故事中用了不少真地名、真人名、真事件,在重大事件的鋪排、取舍上,基本是按照史實的線條推進的。“慶云縣父老鄉親的優秀品質是激勵我完成這部作品的原動力,我在作品中也試圖努力地把他們那種比金子還要寶貴的東西體現出來。 ”他說。
王樹理與慶云,結緣于1992年,那一年他由德州地委研究室副主任調任慶云縣委書記,至1997年12月22日離任,總共5年零3個月。
當時的慶云經濟落后,全年財政收入僅有700萬。但在王樹理看來,慶云有得天獨厚的地域人文優勢,這里地處兩省三市五縣交界處,這里的人樸實厚道、聰慧睿智,善于經商、有膽識,早就有“萬輛鐵驢串城鄉,買的賣的兩便當”的說法,人們騎著大金鹿或是自己用水管焊的自行車到外地做生意,有的買賣做到與俄羅斯相連的邊陲小鎮。只要政府稍加組織,就能走上正軌。
王樹理和他的同伴們,扭住發展商品現代批發市場這個牛鼻子,在全縣上下營造了“知商、重商、愛商、為商”的濃厚氛圍。時至今日,慶云“商貿興城”的路子依然沒有變,仍是周邊無棣、滄州等地的商品集散地,一座獨具特色的“北方商貿名城”正在迅速崛起。
在慶云,王樹理的很多故事廣為流傳。1996年8月,漳衛河流域發大水,由于下游河段河道淤積,洪水行至慶云段不斷上漲,加之堤壩年久失修,時刻面臨決堤的危險。從8月3日到17日,半個月的時間里,王樹理和縣里幾大班子領導帶領3萬余群眾奮戰在河堤上,徹夜不眠、廢寢忘食,人民群眾舍生忘死保衛家園的奮斗精神,無時無刻不在感動著他。“遍地都是紫棠色的面孔,充耳都是打樁的號子、機械的轟鳴,被汗水濕透的迷彩服,磨破手心的夯工,驀然間我覺得自己化作秦磚漢瓦,融進了亙古不移的鋼鐵長城,抖起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威風……”后來,王樹理在《入夜,我在漳衛河大堤防洪》中這樣寫道,字里行間滿是不辱使命的自豪感和對人民群眾的敬仰與禮贊。
5年間,王樹理跑遍了慶云縣所有村鎮,熟悉那里的風土人情,結交了一大批各行各業的朋友。 5年間,百姓看到的是:慶云水庫建成,人們告別了世代喝苦咸水的歷史;全縣財政收入翻番,落后的帽子摘掉了;機構改革成功,全縣撤銷39個縣直部門,合并11個鄉鎮,裁減冗員1015人,為日后的社會經濟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b> 知群眾冷暖,把百姓心聲當作生活最好的饋贈</b>
在王樹理的書房里,珍藏著從慶云離任時帶走的一箱信件,總共1720封。“現在已經算是文物啦,信上的話都語重心長,我還經常拿出來看一看。 ”在他看來,聽到百姓心聲,是生活最好的饋贈。“老百姓的來信是了解社情民意非常重要的渠道,不是座談會上能聽到的。這些話常常是振聾發聵的,像一劑清醒劑。 ”王樹理說。
如今,作為全國政協委員,王樹理的很多提案更是與百姓、與民生息息相關。在他看來,政協給了他為民說話的平臺,就一定要把話說準、說對,說得入情入理,“潛力在百姓中,能耐人在百姓中,真心實意為百姓,這才行。 ”
這個過程中,王樹理關注土地保護,關注中小學教育,關注母親河保護。“關于土地保護的提案我年年寫,咱們國家有18億畝的基本農田保護紅線,但沒有土地質量的紅線,我提出了設立土地質量紅線,要杜絕土地污染的問題。 ”他說。
在全國政協十三屆一次會議上,王樹理提交了《關于繼續把黃河的事情辦好的提案》,了卻了一樁心事。
去年,王樹理參加全國政協和中國網組織的“保護母親河萬里直播行動”,從東營黃河入海口出發,經濟南、東明,河南的蘭考、開封、三門峽,涇河與渭河分界線,山西的吉縣,再跨過黃河到陜西的延安、梁家河,山西的石樓縣、臨縣、磧口鎮,再到內蒙古的老牛灣,穿過800公里的烏布齊沙漠到達巴彥淖爾,進入寧夏的石嘴山、吳中、中衛,甘肅的白銀、景泰、甘南草原,一直到青海的瑪多縣。高原反應、缺氧,年近七旬的王樹理依然堅持走完了這些歷史底蘊、紅色基因豐富的地方,對中華民族的偉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更增加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
走黃河一路,王樹理提了4個提案。“以前我在縣里拼命地種棗樹,現在發現原來不僅是樂陵、慶云、滄州有,整個黃河流域遍地是棗樹,若沒有保護措施,百姓將苦不堪言。老百姓種這些樹不容易,因此要防止水土流失,保護我們的山川。 ”于是,王樹理將黃河流域的棗樹保護寫進提案。
王樹理的另一個提案是防止草原沙化,建議推廣烏布齊沙漠種草改沙的經驗,得到網友的點贊,也引起了國土資源部、林業部等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要做好人,須釀好酒,引酵若酸,哪來好酒?生命就是一杯酒,只有自尊自重自愛,才能慎獨始終。 ”采訪中,王樹理語重心長地對記者說。在他的眼里,始終有對百姓生活體察,對群眾冷暖的關注,這既是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感,也是一個作家的悲憫情懷。
<b> 忙碌而快樂,一顆奮斗的心始終不老</b>
今年,王樹理接受了一個新的任務——“絲路百城”系列寫作。總計劃包括“一帶一路”沿線的國內外100個城市,山東有4個,分別是青島、煙臺、威海、臨清,為臨清作傳的任務落在了熟悉魯西北歷史的王樹理肩上。
為一個城市立傳,需要大量讀書,要求作者有獨立的眼光、獨特的體察,對豐富的史料有思辨性消化和深入思考,力爭個性化又富于歷史感和藝術性。現在,王樹理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讀書寫作,光涉及臨清的資料,歷史的、地理的、人文的、風物的,就有好幾十本。
要對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城市,寫出它的城市記憶、城市性格、城市典籍、城市發現,看得出來,王樹理內心是充滿著壓力的,但是久經磨礪的性子讓他不會放棄。如今,王樹理正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部作品的寫作。“我每一階段都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有時候靈感來了實在沒時間寫下來,就發一個美篇,把對生活的感悟、感情付諸筆端。 ”
一方面忙于寫作,一方面仍擔任山東省伊斯蘭教協會會長,為民族、宗教事業不停忙碌。“做好這項工作關乎民族團結和社會穩定,是一件事關全局、事關民族振興的大事,我一定努力去做。 ”王樹理說,自己一絲一毫也不敢懈怠。
雖然寫作、工作繁忙,但每當有來自德州的約稿、邀請,他總是不辭辛勞,離開德州多年,但那份鄉情依然溫熱,盼著父老鄉親們日子越來越好。前段時間,他曾隨駐魯全國政協委員到夏津黃河故道森林視察,看后非常欣喜,他說,“希望德州越來越好,祝福德州,感恩德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