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縣境最北端,有條知名的大河從村北東流而過。她就是“禹疏九河”之一的徒駭河,我的童年就是在河邊度過的。
春天,沉睡的河在夢中蘇醒,岸邊的花草偷偷鉆出來,柳樹翠了,槐樹吐出了嫩綠的新芽,孩子們爬上槐樹,大人們用鉤子拽下樹枝一串串的采摘,回家洗凈加點玉米面或雜面變成既能充饑又能解饞的美食,這就是槐花窩頭。
當桑樹長出嫩葉,蠶種剛好從卵中孵化出來,一小時就有食欲。這下村里家家戶戶沒有了閑時,孩子們背著筐去采摘嫩綠的桑葉,大人們則忙著把桑葉切成細片,均勻地撒到蠶身上,賣蠶繭的錢供孩子們讀書上學。學校在村里的一座廟里,孩子們擠在一間教室里,一位老先生輪流給不同年級的孩子上課,瑯瑯的讀書聲和孩子們的吵鬧聲把春天挑逗的熱熱鬧鬧。
夏天來了,小伙伴放學回家,放下書包,背起竹筐割草,在河里游泳,嬉笑,打水仗,下水扎猛子摸魚,這里沒有霧霾,沒有污染,這是一個潔凈如花的天地,是大自然送給我們童年最珍貴的禮物。
小船在河面上穿梭,知了狂熱地聒噪。婦女們把滿盆的衣服放跟前,在一方青石上下搓洗,再用棒槌敲打,“梆梆梆……”,那聲音節湊清脆悅耳,飄向湛藍的天空。
夏天最炎熱的時候,奶奶一手牽著我,一手拿著草苫子,在河邊柳樹下,將草苫子鋪在軟綿綿的沙灘上乘涼,奶奶哼起小調,一邊輕輕地拍打著我,一邊搖著蒲扇為我驅趕蚊蟲,奶奶哼唱的小調像是催眠曲,我聽著聽著會進入夢鄉。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碩果盡在田野場院和糧囤中。七月十五棗紅腚,八月十五打干凈。這時的河邊沙灘成了曬棗的黃金寶地,白沙紅棗綠水,這時的徒駭河色澤鮮明亮麗,像一幅臌脹的油畫。鮮紅的棗兒曬好后,再用細沙埋起來捂一捂,吃起來柔軟香甜。
隨著人們把河堤上的刺槐割回家時,冬天也悄然而至。一連幾天的刺骨北風把河吹成一面鏡子,褪色的徒駭河安歇下來,而住在河邊的人們生來長者一雙閑不住的手,把割來的刺槐條編筐編簍編籃子,勤儉人家是沒有冬閑的。
離家四十年,童年的徒駭河離我越來越遠,可我就像一只風箏,總有一根線牽著,迷茫時不迷失,憂傷的日子還存一絲溫暖,因為線的另一頭就是我故鄉的徒駭河。
□ 丁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