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秋天,八路軍某部轉移到恭敬李村駐扎。日軍獲知消息,集結數個據點的日偽軍,分路向恭敬李村合圍。我軍偵察到敵人出動,安排百姓出村躲避,部隊向其他村鎮轉移。
在恭敬李村村南,有一大片無人耕種的荒野,溝壑縱橫,荊棘叢生。其間還有許多一兩人高的堿土坡。日偽軍掃蕩時,有些百姓沒有向遠處躲避,而就近在村前這片荒野中隱藏下來。
敵人在村中撲了空,連百姓也沒看見一個,很不甘心。人馬喧囂地白折騰一場,又集合隊伍于村外,分兵搜索。他們竄至村南的野地中,遇到可能藏人的荊叢、溝壑,用機槍掃射,騎馬踐踏,?手榴彈亂炸。
加上遠近荒地中都布滿了偽軍的崗哨,這些在各處藏身的百姓見難逃一劫都走了出來。敵人把他們驅趕到一處,逼問八路部隊逃到哪里去了。最后,他們將張鴻謀、李清江繩捆索牽,押入村東北三里處的小李家據點,交由一個姓李的偽軍隊長負責審訊。
張鴻謀是恭敬李村的抗日村長,為了不連累太多的百姓遭受拷打,自己由人群中站出來表白了身份。李清江是糧秣員,負責協助村長為抗日政府征收錢糧,記錄財務賬目,帶領民兵破壞敵人公路、電話線等。他的上衣口袋處有墨跡,是因常掛鋼筆染上去的,也被日偽軍拽出人群??葱夭坑袩o墨跡是日偽軍識別我抗日軍民的方法之一。在日偽車看來,衣袋有墨,說明人經常用筆,說明其識文斷字,有知識,人若有知識,其心中就應該明白什么叫民族大義,人一明白了民族大義,就很難被日偽奴化宣傳蒙蔽,就容易挺身抗日。
在冀魯邊區,絕大部分知識分子或直接投身于抗日隊伍中,或很自覺地為抗日隊伍做些相關的工作。事實是,在杜步舟抗日救國軍第六團中,知識分子就占有相當大的比例,是部隊的骨干力量,以第六團為班底的抗日武裝,一度是冀魯邊抗日干部的搖籃。
張鴻謀和李清江被押至據點后,什么也不肯說。敵人黔驢技窮,最后死了心、也發了狂,不許籌錢贖身,一定要將他們二人活埋。于是,按照偽軍隊長的命令,偽軍們在據點外面的野地中挖了一個大坑,把張、李和另外8個從別處抓來的人推入坑中,隨即填土踏實。
轉眼間,10條人命就這樣被悶死在黃土里。
張、李家人親族聞訊大悲。村里的街坊鄰居們商量,活人是撈不出來了,但應當把他們的遺體設法運回家,讓二人入土為安。要辦成這件事,面臨兩個困難:其一,動手要在夜間,如被日偽軍發覺,又會重遭大難。其二,10個人在黑暗中扒開土摸索,怎樣才能避免認錯了遺體?
他們的妻子們想出了辦法,盡可能詳細地描述了兩個殉難人鞋子的顏色、布料、樣式、尺寸,以至鞋底打納時的線腳等,說可以依據鞋子辨認。眾人聽了,覺得此法可行。
第二天,村里派人到了據點,通過關系賄賂了幾個有同情心的偽軍,讓他們在夜里行動時照應一下,以避免事未辦完就被敵人逮住。
當天深夜,恭敬李村出動數名膽大又身強力壯的青壯年,他們挖開大坑,按張、李遺孀的敘述,仔細辨認了一番這十具遺體腳上的鞋子,感到沒有把握,就將其中兩雙鞋子拱下來,送回村中請她們鑒別。兩個女人一見布鞋,都是自己一針一線地納了鞋底做成的,卻沒想到他們穿著它就這樣走了,當時就放聲大哭——人認得對。
接著,村民背回了張、李二人,遺體雖然開始腐臭,但皮膚還沒腐爛。死者親族中不敢大肆操辦喪事,村里也早已找好地方挖了墓穴,人背回來就直接下葬了。 摘自《樂陵抗戰那些年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