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淼
那年回老家過春節,我的視線便被屋檐下那擔閑置多年的水桶所吸引。水桶孤零零地兀自蹲在墻角,桶沿和桶底已銹跡斑駁,參差如犬牙,猶如掉牙的老人,剩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張著,顯得老態龍鐘,似乎一觸即潰。水擔(挑水的扁擔)曾是水桶密不可分的伴侶,已不見蹤影。
看到那水桶,少年時的記憶如同倒了盛滿水的桶潑灑出來……
上世紀70年代以前,挑水家家戶戶離不開,是天天必須做的事情。每一個家庭的做飯、喝茶、洗衣,尤其是農村喂豬、養雞和馬、牛、驢、羊、狗等的所有用水,都需要去挑。挑回家,倒、存在水缸里以備用。
我從12歲時就學挑水了。因父母親都在外地工作,老家年邁的奶奶由我照料。要挑一擔水很吃力,趕上雨、雪天就更難了。起初,我不會從十幾米深的水井里打水,我就等到傍晚下地的回來挑。村里就一口甜水井,這時段是挑水的高峰期,井旁上挑水的人湊在一塊兒,凡是來挑水的大爺、大伯、大叔、大哥哥們都讓著我,并幫我把水打出來。家中沒有小扁擔和小水桶,就挑半桶水。年齡小,力氣薄,半桶水也壓得肩膀生疼,走一段路就換換肩膀,再走一段路放下擔子歇一會兒。當年,人們看到小孩挑水,會興奮地說:“好小子,長大了!有出息了。”誰家生了男孩,人們會祝賀道:“你家有挑水的了。”
挑水不僅是累活、技巧活,而且還有危險。剛開始挑水時,兩桶水的重量(百余斤)通過扁擔生硬的壓在肩膀上,把肩膀都磨、壓腫了,走起路來左右搖晃,水灑一道,挑回家只剩下半桶水了,常挑水的人,會根據扁擔兩頭掛水桶后,上下彈性的起伏,控制步調,有節奏地行走,水不會灑出。
遇雨天、雪天路滑或冬天井臺周圍結冰,經常摔跤。在那個年代,因挑水摔傷亡、全村人飲不衛生的水患病的悲劇時有發生;同時,飲用水都是自然水源,沒經過任何水質處理,長期飲用對身體健康是有隱患的。“人活七十古來稀”,這是對過去貧窮年代人類健康水平的真實寫照,反映出那個年代綜合條件和生活水平的低下。
改革開放,民生得到極大的改善。城鄉自來水工程,結束了幾千年來,取水靠手抬肩挑的歷史。告別了挑水時代,人們生存最離不開的用具水桶,漸漸被遺忘了。
苦盡甘來喜相逢,今生有緣總跟隨。莫非因我是水命,就跟水有緣?我大學畢業后,分配到禹城市自來水單位工作,從挑水童,當了一名自來水管道安裝工,見證了“水的延伸”。我們腳踏泥水,頭頂驕陽,泥水汗水的臉龐是我們最美的顏妝。
水桶它承載了我們的磋砣歲月,見證了人生苦辣的日子,搖蕩出了我少年溫馨的回憶。如今,它雖已走完自己坎坷的一生,但雖滿不溢的精神一直激勵著我們奮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