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問上小學五年級的孫子:“你知道你爺爺的最大愛好是什么嗎?”孫子回答:“你最喜歡書!”是啊!書之與我如伴侶,似朋友,若師長,我與它有著深厚的情,難舍的緣。
半個世紀以來,要是有一天不讀書,總會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好像少了點什么。每當皓月當空,萬籟俱寂之時,手捧一卷詩書,面對古代先賢圣人,氤氳著濃濃的書墨香氣,一種神圣莊嚴的感覺涌上心頭。那一排排方塊黑字就像是一股股清泉潤過我的心田;又如同整齊的受檢方隊等待我去檢閱;更似那一層層階梯,令我仰望浩渺蒼穹宇宙,拾級而上,去會見星光閃耀的圣賢古人。
雖然兒子為方便我讀書,給我買了一本電子書,但我還是愿意嗅著那種特有的書香味閱讀。對于讀書,最難以忘懷的還是在少年時代,今天想來仍歷歷在目,恍若昨日。
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課堂上的知識遠遠滿足不了我的需要,我就用撿破爛的錢買了許多連環畫看,居然攢了整整一箱。后來,我又對小說著了迷,足跡幾乎踏遍全村的家家戶戶,為了借到一本書甚至去一家跑好幾次。
那時的農村特別冷,我們家人口多,北屋住不下,我就居住院中東偏房里,土打的墻壁留有手指粗的縫隙,寒冷的北風順著墻縫呼呼地向屋里灌著涼氣,我就用舊棉絮堵住墻縫,在用墨水瓶自做的昏暗煤油燈下看書,讀完了《三國志》《七俠五義》《紅旗譜》《青春之歌》《金光大道》《艷陽天》等。
母親怕我讀書時間過長浪費燈油錢,不斷催我早睡。為此,我想出一個辦法:用牛皮紙把燈光遮住,只留一面光照在書頁上供我閱讀,在窗外卻看不到一點光亮。母親以為我睡了,也不來打擾我了。這樣我一直安安靜靜讀書到深夜,甚至東方發白。
記得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為了掙工分,我放學后去給隊里澆水的地方看機器。茫茫曠野沒有一個人,黑咕隆咚,再加上電閃雷鳴,緊挨著又是一片墳地,電光一閃,一個個墳頭時隱時現,幾點磷火閃閃滅滅,墳地里的松樹上貓頭鷹和烏鴉發出瘆人的叫聲,著實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我不想、不看外面的情況,不聽外面的聲音,全神貫注地讀書,任爾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我有一卷在手,巋然不動,看爾奈何于我。
后來很晚了,接我班的社員等雨停了才來換我回家吃飯。母親跟接班的吵了一架,嫌他們去得太晚。我對母親說:“何必跟他們吵呢,咱還賺了哩。”母親一臉茫然,不知所以。我對她說:“雖然他們晚換了我兩個鐘頭,但我在地里利用隊里大桅燈看了兩個鐘頭的書,在家看書又費燈油錢,也沒有這么亮的燈,不是賺到嗎?”當年我讀的那本書,就是世界著名作家列夫·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今天坐在樓房溫室里,一手香茗,一手詩卷,讀書的滋味迥然不同。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著實叫人感慨,但那情景卻讓人終生難忘。
張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