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盞燈火為你而燃
曹春雷
近來在單位,常常加班至夜晚,等到踏上歸途,早已是萬家燈火。我騎電動車,從城西赴城東,一路上欣賞著城市的夜景,騎得不急不緩,心中充盈著溫暖和感動——在這萬千燈火中,有一盞燈火是為我而燃的。
最早有過的夜行經(jīng)歷,是在我剛升入初中時。因為強烈的想家,適應(yīng)不了住校的環(huán)境,所以就約了同村的兩個同學(xué)一起跑校。每天上完晚自習(xí)后,我們步行踏上歸途。學(xué)校離家有十多里地,要穿越一片田野,涉過一條河,但我們并未感覺遠。一路上,我們用尖利的呼喊、口哨劃破寂寂的夜色。后來,兩個同學(xué)先后住校,我獨自又堅持了一段日子。許多個夜晚,我獨自穿行在沒人深的玉米叢中,大聲唱歌為自己壯膽,直到看見村口自家那盞亮著的燈火。
對一個在夜色中獨行的人來說,那盞為他而燃的燈火能夠給他無畏的勇氣,讓他在黑夜里的一顆孤寂的心,始終能看到溫暖的光亮。
很久的后來,我又有很長一段時間獨自夜行。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回到家鄉(xiāng)的一家煤礦工作。最初我被分配在地面科室,條件優(yōu)越,但工資微薄。為了能盡快償完讀大學(xué)時欠下的債務(wù),更好地養(yǎng)家,我向礦上申請到井下一線工作,做了一名運搬工,就是負責(zé)將采煤工作面上裝滿煤的礦車,用手推至井下車場,然后再由絞車集中提升至地面。
那些日子里,我隔絕了陽光,在千米井下的黢黑巷道里,弓著腰,使勁推動著一輛輛沉重的礦車,來來回回奔忙。頭頂?shù)牡V燈,只能照亮腳下的一小塊地方,周圍沉積著撕不開的黑暗。
上中班時,每天上井都已是夜深,又餓又乏。在澡堂草草洗過澡后,我匆匆騎自行車回家。從單位到家,要經(jīng)過一片荒野、一處墳場。每每騎經(jīng)墳場時,心里還是有些害怕的,不由自主加大勁兒蹬車,還不時回頭張望,生怕有什么東西尾隨而來。等到遠遠看見村邊家里那盞燈火,心才放松下來,有時到家后,后背已經(jīng)汗津津的了。
工作之余,我將心沉寂下來,讀了很多書,寫了許多文章,后來偷偷投寄給當(dāng)?shù)氐氖袌?,沒想到大都陸續(xù)發(fā)表了。正是這些文章改變了我的命運,我被調(diào)離一線,到了煤礦所在的集團公司宣傳部門,從事我所喜愛的文字工作。
如今,我已娶妻生子,在城市里安下了家,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但我很知足。
生活中總會有一些日子,如同在黑夜中行走,讓你感覺黯淡無光,似乎看不到光明的所在,但只要你記著,有一盞燈火正為你而燃,為你等候,那么,還有什么路不能走過,什么黑夜不能夠被穿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