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福
數(shù)帆賞菊賽詩
數(shù)帆亭的主要功用是賞河。在此端坐,春夏秋三季可看到運河河道那泛著藍光而潺潺流動的清澈河水,可以看到裝滿糧食和貨物的大小船只,也可以看到彎著腰光著膀子拼命拉纖的纖夫,聽到運河纖夫那深沉起伏的號歌;冬天,入眼的則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河道,哪是堤壩,只見頑皮小子們在冰上抽老牛、溜冰,遠處還有成年人鑿冰擔水或是低頭垂釣。
作為數(shù)帆亭的主人,田霡對其自然了解最深。他寫白天,“北船帆飽如張弓,南船纜系盡掩篷。明日看他風角轉,南船亦與北船同。”他記夜間,“小圓差可寄頹齡,夜坐優(yōu)佳月滿庭。便是模糊帆影散,幾聲欸乃亦堪聽。”
田霡一生以教書為業(yè),教授過的學生有盧見曾、顏振玉、宋來會等。他的學生個個都有所成就,其中兩淮鹽運使盧見曾、揚州八怪之一的高鳳翰,后成為知名全國的文化名人。
數(shù)帆亭曾是田霡學生們賽詩的地點之一。史書記載,每年重陽節(jié)前后,數(shù)帆亭里要擺上田霡自己種植的菊花,讓弟子們根據(jù)某一個景色輪流作詩,有時則是要求學生按同一韻角賦詩吟詠,最后自然還要田霡逐個點評。對吟出的妙語佳句則重重嘉尚,對不太好的詩作也會象征性地懲罰作者,當然獎勵的物品和處罰的方式無怪乎是大杯喝酒,或是得到心儀的正在盛開的盆菊。
泰斗亭詩流長
數(shù)帆亭雖然存世不足半個世紀,但因有文人墨客的題詩,成了德州城名垂千古的勝跡之一。田霡在世時,他在《數(shù)帆亭落成六首》的第一首中就頗為自豪地說到:“半畝之園傍宅邊,一間亭子架東偏。覆茆雖自無多日,名在篇章已數(shù)年。”
過去住在運河邊,猶如今日住在鐵道旁,可以說是普通人的無奈選擇。詩人住在運河邊多年,不但沒對運河熙熙攘攘的噪雜聲產生煩感,反而以足夠的熱情擁抱運河、歌頌運河,凸顯出詩人具有的寬廣胸懷。
數(shù)帆亭之所以名垂天下,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康熙朝詩壇盟主王士禛的題詩。王士禛是田雯、田霡父親的舉人同榜,曾應田緒宗之請寫過《田裕所(實栗)先生傳》,田氏三兄弟一直與王士禛保持叔侄般的密切關系。尤其是田霡,學詩王士禛,是“神韻派”的骨干成員之一。王士禛進京、還鄉(xiāng),不管是騎馬走官道還是乘船走運河,德州都是必經(jīng)之地。王士禛曾多次到田霡的數(shù)帆亭做客,數(shù)帆亭給這位巨匠級的大詩人留下完美印象,因此數(shù)帆亭這一景致也幾次走進王士禛的詩歌中。王士禛在《田子益數(shù)帆亭》詩中動情寫道:“香茅結宇枕清泠,午夢初回見遠汀。也似東南秋色好,數(shù)帆亭是落帆亭。”
田霡去世于雍正八年(1730),數(shù)帆亭隨即進入衰敗期。田霡死后沒幾年,他的愛徒盧見曾致仕后故地重游,沒有看到當年熟悉不過的數(shù)帆亭,望著略微隆起的土堆舊跡無限傷感地寫到:“入吟花樹似通靈,盡殉詩人歸大冥。漁火凄涼秋水畔,無人知是數(shù)帆亭。”
(上接1月10日11版“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