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善軍
父親曾是一個體格健壯、任勞任怨的莊稼硬漢子。我一看到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就知道他下了多少力、吃了多少苦。他十八歲就參加挖河,掄大锨、推車子、拉滑車樣樣精通,拿得起,放得下,他曾去過武城、聊城、慶云等地,流經這些地區的河水有他和其他民工的辛勤汗水。
父親年輕的時候,生活比較貧窮,經濟還比較落后,靠重體力來修河挖溝。那時候幾乎每年每村都有任務,尤其是冬季農閑時,村大隊都組織青壯勞力進行修河挖溝清淤。那時父親因家里窮小學沒讀完就輟了學,在生產隊練就了一身力氣,被隊長一眼看中,每次挖河都讓我父親帶隊。
為了早日完成任務,父親總是天不亮就起床,招呼同村的民工一起來干活。他先揮動鐵锨挖土,邊挖邊幫同伙裝車。不到一上午,雙手就在不知不覺中磨出了血泡。大家看他年齡小,讓他歇息歇息,少干一點。可父親一想領到手的艱巨任務,就只能咬緊牙關向手心啐了一口唾沫,又摸起了工具……
河底越挖越深,人們不停地向河床上運,一輛輛小推車裝得溜尖冒頭。該父親推了,他毫不示弱,把手一搓、頭一抬、腰一低、胸一挺、腳一跺,大步流星向上沖。挖來挖去,車簍子里的土變成了泥,車身越來越重,坡越來越陡,父親開始拉起滑車來,他肩膀上搭了一塊破套子,將繩子在手臂上繞了兩圈,雙眼一瞪,身子一傾,腳一蹬,俯下身子往上猛沖,有出生牛犢不怕虎之氣勢,拽得推車人東搖西晃,險些摔倒,嘴里直嚷嚷:“慢著點兒!慢著點兒!”父親的手背被繩子勒出了幾道深深的印跡。直到后來喘起粗氣來,臉變得通紅,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淌,模糊了他的視線……
每當高興時,父親都會談起他的挖河經歷,而且滔滔不絕,有時還譏笑這個連锨都拔不出來,那個駕車駕不穩,臉上流露著自信與自豪。是啊!每一次挖河,父親都要經受一次磨練和考驗,讓他變得愈加身強力壯。別忘了,當時的他和別人一樣,早晨晚上是玉米餅子夾白蘿卜咸菜條,晌午才吃上一頓麥子面大菜包子,他飯量最小,還吃了六個。
父親如今已銀發滿頭,但身子還是那么硬朗,見我連一袋子糧食都扛不動時,他無奈地直搖頭:“是黨領導我們走上了幸福路,讓你們這些年輕人趕上了好時候,你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別生在福里不知福,知足吧!”父親的話語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