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繼志
周末的一天,一大早,母親便從老家打來電話:回來吧!晌午燉魚吃。沒等我說話,母親就掛斷了。
平常坐自家轎車回去的我,決意乘公交。提倡環保出行的時代,自己理應踐行一次。不到10元錢的車票,不到1小時的行駛,就到了故鄉的站點。下車后,熱情的出租車師傅上前詢問:“打車走嗎? ”我說:“不用了,我有車。 ”提著裝滿肉食鮮菜的袋子,走進路旁的水果店。“表弟在嗎? ”低頭算賬的弟媳抬起頭來:“是表哥呀,回來了?他呀,送貨去了。 ”“是這樣,我想借用一下自行車,下午還你。 ”疑惑不解的弟媳,她那會說話的眼睛,只是閃了閃,便麻利地推出了有些破舊的自行車。
五月的故鄉,微風吹拂,樹上鳥鳴聲聲。柏油路下的水渠清澈見底,田野綠色的麥浪此起彼伏。邊騎邊看的我,被故鄉的景色吸引住了,欣喜中又有些自責。自責自己為何不常坐公交、騎自行車,以飽覽天藍水清、葉綠花紅、莊稼茂盛的田園風光。
4公里的路,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頭。坐在門口等候的母親,一見騎車的我便問:“沒讓孫子開車,自個兒來的? ”“嗯。孩子忙,我自己騎車,路上隨便看看,更自在。 ”“東院你王叔,昨個下午剛送來兩條自己養的鯉魚。 ”
放下東西,看著大鐵盆里的魚,很是高興。東院王叔和我同歲,自上世紀60年代末,我們一起上學。高中畢業后他參軍,我也到外地求學。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平日回家匆匆來急急走,很難見到他,這次竟吃到他養的魚,便想去面見致謝。飯后,我拿了兩瓶酒,走向村北的水灣。故鄉地處魯西北平原,雖遠離城鎮,卻是一處三面環水、棗樹柳樹遍布、土地肥沃的寶地。特別是那圍村的清粼粼的水灣,讓我四季游玩其中,樂此不疲。北邊的水灣,距我的住屋不太遠。每到夏天,我和王叔便相約下水暢游。起初,不會游泳的我們,只是在水灣的淺處,邊學“狗刨”,邊用柳枝系上蚯蚓釣青蛙。趴在草叢里的我們,大氣不敢喘,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水邊的青蛙,一見吞食,馬上甩出。雨天后,淺水里的小紅魚很多。我們便利用中午,偷偷地拿著上下不封蓋的木桶或鐵桶扣魚。冷不丁地把桶插進水底,竟能逮住幾條。我們還常常圍觀大人們捕魚。只見他們天女散花般地把漁網撒進水里,一會兒便拉出一網活蹦亂跳的鯉魚、鯽魚。我們高興地幫著撿拾,那樂趣就像過年時點鞭炮。用魚叉叉魚是個技術活,一般人干不了。村里的梁大爺,常拿著一把1米多長、有3個尖兒的魚叉,沿著灣邊獨自慢行。一旦瞅見游到水邊的魚,立刻兩眼發光急速拋出魚叉。長長的繩子拽著魚叉,魚叉叉著魚,便拉上岸來。大爺麻利地把魚裝進網兜,又瞄向下一個目標。
當童年的這一幕幕漸漸遠去,我們也各自遠離故鄉。再與王叔相見于水灣,已是上世紀80年代。那一灣清水,那清水里游動的魚,只能在記憶里重現。一灣底的亂磚頭、碎瓶子橫七豎八,很是刺目,讓我不忍目睹。由于降雨少,再加上上游的污染,灣里全成了臭水臟水。怎么會是這樣呢?王叔看出我的疑問,便嘆息道:“這都是上游建造紙廠,以及附近村子養雞場、養豬場隨意排放造成的。 ”原來是這樣!我們既痛心,又深感無奈。
近年來,國家高度重視環境保護工作,大力推行生態環境綜合治理,鄉村自然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蓄水養殖、種菜植樹,不僅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讓鄉親們拓寬了致富路。
沿著磚砌的水岸,我走近樹蔭下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王叔,你好! ”我招呼。頭發斑白的王叔,一聽是我,便笑道:“什么王叔,還是叫老同學聽著舒服。怎么,回來看父母了? ”“是啊,這不剛吃了你送的鯉魚,味道真是鮮美。 ”“還行吧?就是這水里養的。 ”說著,他站起來,領我走到那個寬5米、長30多米的水灣前,只見風吹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水中的綠荷傘蓋似地遮住陽光。近處,忽然傘蓋一動,再看竟是魚兒在暢游。“行啊,老同學,這樣的好環境、好生活,真讓我羨慕呀! ”“退休后回村吧,我幫你管理你門前的水灣。 ”說著話,我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村邊的3個水灣。那灣、那魚、那快樂,仿佛又回到了眼前。還是那個灣,今昔兩畫面。這潔凈明快的綠水,這如詩如畫的美景,是黨的好政策帶來的呀!“快60歲的人了,能守著一灣綠水,看著魚兒暢游,不僅是晚年生活的樂趣,也是為離鄉的游子保留著,一縷扯不斷的鄉愁。 ”回城的車上,看著遠去的故鄉,回想著老同學樸素而又深刻的話語,我好似咀嚼著王叔送的那美味的鯉魚一般,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