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彥花
人生百年,立于幼學。新中國成立70年來,基礎教育行業變化極大。而最直觀的變化,當屬校舍的變遷。而我,見證了它30多年的飛速發展。
35年前,剛滿1周歲的我被母親攬在懷里,奶奶和爸爸站在旁邊指點著:“抓賬本、抓銀元……”而我卻直直地向著鋼筆伸出手,胖胖的小手握住鋼筆,興奮地咯咯直笑。父親心疼地說:“村里連所學校都沒有,你這小家伙將來想上學得跑到腳掌發腫。 ”母親卻樂觀地憧憬:“那可不一定,說不準,將來咱家門口就蓋學校呢。 ”
28年前,我步入小學,果然如爸爸所料,我每天要跟著小伙伴兒們步行3里多路,到另外一個村子去上學。學校在許多年前是一座廟,后來改成了學堂,爸媽上小學也是在那里就讀的。
土墻、土地、土院子,那所土廟改成的小學是我步入知識殿堂的起源,可是也留給我許多苦澀回憶。冬天,教室里沒有爐子,老師從家里帶幾塊煤球,點燃了,架在兩塊磚上燒。穿著“媽媽牌”的厚厚棉衣,手還凍得生了瘡,來年春天暖風一吹,手背癢啊,一不留神,就抓得鮮血淋淋。記憶里,夏天的雨真多,小路上的紅土一粘雨水就變成了泥,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時多用3倍力氣。記得有一次,我穿了一雙新布鞋,鞋子大了點,放學路上,走兩步就被紅泥粘掉一次,最后我不得不拎著鞋子赤腳回家。
二年級的時候,我轉了學,跟爸爸媽媽搬家到了鎮上。鎮上的學校真好,雖然是舊的,卻是紅磚瓦房。最讓人高興的,是實現了母親當年樂觀的小心愿——學校大門正對我們家屬院的大門,從出屋門到進教室門,連2分鐘都用不了。學校有6個教室和幾間辦公室,老師們下了課都去辦公室里坐著聊天、喝水。而老家教我的趙老師,下了課卻只能跟我們在教室里或去教室外的杏林里玩,我常常想,如果趙老師也有辦公室,他該多高興啊。
童年的快樂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像被一雙大手快速推動著一般,我升初中了。初中的學校離家近2公里路,但幸好,通往學校的路是一條沙石路,下雨只是濺一些水,不會再有弄得滿腿都是泥巴的苦惱了。每天我騎著爸爸的大自行車,十幾分鐘就能到校。
中學的校園比小學大了好幾倍,僅初一年級就有七八個班。我們上初一那年,學校分配來十幾個年輕的大學生老師,他們懂得的真多,講課時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下課后,我們圍著老師久久不肯離去。
16年前,我考進中專,和爸爸背著行囊走進學校的時候,我簡直想歡呼:這里的教室竟然是樓房!第一次坐在二樓教室,看著窗外的操場、小花園、遠處的宿舍樓,我竟然被自己內心的情愫激動得淚滿雙眸。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思?是鄉下小土妞兒第一次到城里的感覺?是想起老家的老師們?到現在我也說不清。畢業時,我放棄進城里工作的機會,選擇回到鎮上,在我就讀過的小學當了一名代課老師。而后6年里,我傾盡心力培育我的學生,在課余時間,我給孩子們講我去過的城市、看過的風景,告訴他們,向外走,向高處去。
后來,我離開了校園,經歷了打工、創業。 2010年,我報考了中國人民大學網絡教育學院。這是一所沒有圍墻的大學,校舍就是我的家,通過一根網線就能實現視頻學習、跟老師互動,兩年半后,我拿到了大專畢業證書,又繼續進修了本科學歷。工作之余,我還寫下了上百萬字的散文,出了兩本書,加入了省作家協會。再后來,我考入夢寐以求的報社做了一名記者。
去年夏天,我隨同事到我最初就讀的小學采訪。只見當初的小土廟和門外的杏林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嶄新的樓房和寬敞的操場。看校舍,話變遷,一路走來,我是教育改革的親歷者、見證者,也是教育改革的受益者。望著操場上無憂無慮的學生們,我在心里默念:奔跑吧,向著明亮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