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童

清晨，汽車穿行在層巒疊嶂的大山之間，仿佛一只背負著厚重盔甲的蟲兒，倍加小心地在窄路上迂回。這個季節進山，近近遠遠的陡崖、山脊上滿是深淺不一的綠，澎湃地敲打著猝不及防的眼睛，而這種巍巍壯觀且單純的顏色，想必也只有在深入到山的腹地后，才能賞到大自然最為原始純凈的一面。

車過處，偶爾有幾抹幽紅星羅棋布地散落在蔥蘢的綠濤之上，撩撥著夏季微微蕩漾著薄霧，帶來視覺突轉后制造出的驚喜。或許，太過純粹的東西，時間長了就會失了許多真實的美感，只有少許異物的涌入，才能襯托、突出、甚至放大其美好的程度。我極力尋找著有別于綠色的風景，似乎這風景就在身邊，只要愿意抬頭——頭上是湛藍的天空，天空上有大朵大朵潔白的云，還有溝底的湖泊，以及灘地上悠然吃草的牛羊。當然，最美的還是陽光映射在水面上，泛出的層層波光。

山路綿綿不斷，車也隨著山勢時高時低，當遠山逐漸被甩到身后，成了回眸時的背景時，我們此行的落腳地便出現在面前，同行的友人之前來過這里，這次多虧他的引領，不然還真是難以尋到這樣的世外桃源。小院處在山的什么位置，我無從知曉，不過從車行駛的距離上判斷，應該是很高的地方了，院落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就是樸實的北方慣見的模樣，只是因了在幽靜的大山深處，在夏日微醺的山風中，在二樓平臺可以看到影影綽綽的山影，在極安靜的大梨樹下，恍惚間有了隔世的感覺。假如我也可以擁有一座這樣的“城堡”該有多好，游走于城市喧囂和山野的清雅之間，在沸騰與清冷中品嘗本應多彩的人生。

朋友說要是秋天進山，比現在更有看頭，是啊！那時，綠色中一定蘊染了一片又一片的金黃，還有掛了漿的果子在山風中招搖，引來無數人送出去的陶醉的目光，在人們舉手又放下的過程中，那些俏麗有著胭脂紅臉蛋的家伙們，自愿不自愿地成了人摟在懷里的寶貝。我想，那些漂亮的果子肯定是為了吸引動物的到來，才努力地展現嬌媚的身姿吧，在自然界里，只有這樣自己才有可能被傳播，從這片山林，到另外一片更為遙遠的地方。

人的到來，是福？是禍？它們跟隨人們進了城，住進高大寬敞的房子，只是果肉消失的同時，果核自然地被扔進了垃圾袋，果子的生命在此刻被終結？似乎不是，它們只是換做另一種生命形態，繼續存活在被滋養人的身體里。生命不管如何進行，只要活的有意義就可以了吧，有時，意義本身往往會高于生命的存在方式，這是一個多么有趣的現象啊，極像那些有著趨光性的飛蟲，而意義就是黑夜里那道醒目灼亮的火把，讓無數人為之前仆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