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嘰，嘰嘰嘰……在鳥的碎語中醒來，隱約還聞到花的香。睜開眼，熹微晨光已盈滿居室。我打開窗子，微笑著對小鳥說：“你好！ ”小鳥回報我以更熱烈的問候。
　　一直與鳥為鄰，鳥鳴已成為了我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我早已習慣了清晨被鳥喚醒，午后枕著鳥聲小憩，深夜傍著鳥語入夢。鳥的歌聲于我就像一劑良藥，每日按時服用，就能確保身心安康。
　　我是個愛靜的人，對世間種種喧囂有著本能的畏懼，但我從不覺得鳥聲聒噪。我不擔心鳥語會惹是非，也沒見過哪只鳥在獻媚。它對著窗子唱歌，對著馬路唱歌，對著疾馳的車輛唱歌，不收取分文演唱費，也不需要掌聲來回應。它只是執著而深情地歌唱。
　　鳥唱的都是古老的單音節，表達的也是單純的快樂。鳥的聲音有時綿密得像仲夏的雨，有時又稀薄得如遠方的佩環。鳥的歌聲像一把細碎的刷子，將我的心靈打掃得清清爽爽；又像溫軟的小舌頭，將我的疲乏舔舐得干干凈凈。鳥的鳴叫，帶給世界的是更深的靜謐。
　　鳥天生愛抒情，它們跳躍著，歡呼著，那樣天真爛漫，那樣熱情洋溢。鳥的快樂來自簡單，幾根稻草就可以做個窩。在繁花密葉之中，鳥的家又舒適又溫暖。在人世間，我們何嘗不也是一只只小鳥，可是那筑巢的稻草卻變成了金條，生生地將我們的肩膀勒出了血痕。
　　不記得是誰說過，鳥是樹的花朵。確實，每一只鳥都會口吐蓮花。那時而稀疏、時而稠密的鳥聲，就像一陣淡一陣濃的花香。鳥語與花香本就是水乳交融的。但花開終會有花謝，鳥的歌聲卻永不會休止。于我看來，鳥是樹的魂。一棵樹住上了鳥，就如同一個人得了時運，顧盼之間都有了光彩和神韻。
　　聽覺的鳥鳴，有著嗅覺的花香，也有著味覺的酒醇，更有著視覺的行云飄逸和流水宛轉。現實中，聽得到鳥的聲音的人多，嗅得到鳥的清芬的人少，沉醉于鳥語的人更少，像鳥一樣無拘無束生活的人，少之又少。
　　我們有條件享受高雅的音樂，卻無福消受天籟的美妙；我們講究生活的品質，卻忽略了心靈的皈依。其實，再簡陋的居室，只要窗外有樹，就有了柔曼的窗簾；只要樹上有鳥，就有了清脆的風鈴。鳥給世界多少生機，給人生多少慰藉。只要聽到鳥的歌聲，即使身在鬧市，也如處荒野，如回故鄉，如返童年。
　　想到泰戈爾的詩句：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說的是鳥，還是人生，抑或兼而有之？人的一生，風里飄搖也好，雨里顛簸也罷，要緊的是將自己活成一棵大樹，樹上掛一串清澈的鳥鳴。
□熊薈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