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俊

那是1989年暮春的一日，爸爸坐單位的班車剛回到家，就把在屋里閑玩的二哥叫了過來，說：“你去老酒廠的門口（現(xiàn)在德州市陵城區(qū)陵州路東方家園門口），那地上有圓疙瘩磚。那是修路挖地槽挖出來的文物，叫絆馬石，人們都不認識。你把它馱回來，回來我給你們講講這個故事。”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二哥騎著自行車馱著一個大圓磚頭回來了。那絆馬石呈圓柱體，直徑18厘米左右，高20厘米左右，底面是平的，上面呈球面狀，洗凈上面的泥土，露出青磚的顏色，重量約8斤。這個圓家伙給人的感覺是，圓也不正經(jīng)地圓，隨時還能滾。

爸爸指著圓疙瘩磚說：“這就是唐朝的絆馬石，書上記載的有，我也頭一次見。它出土的位置正是東關(guān)村里側(cè)，出土位置和記載的器形都對。”爸爸喝了一口水，接著說，“唐朝大書法家顏真卿在平原郡（現(xiàn)在的陵城）當太守，正趕上天下大亂，安祿山和史思明造反，顏真卿積極防御。一日他看到女兒練劍時不小心被腳下一個小磚頭滑倒，顏真卿不但不攙扶女兒，反而擊節(jié)而歌，心中大喜。受摔女兒一跤小磚頭的啟發(fā)，隨后燒造出形狀各異的圓形大磚頭，遍布于平原城內(nèi)，抵抗安祿山的騎兵。因為安祿山他們都是騎兵厲害，適合平原地區(qū)作戰(zhàn)，在平原上突然出現(xiàn)類似圓石的東西，馬要不被絆倒，要不就慢行，戰(zhàn)斗力就大大減弱了。而且在守城的時候，這絆馬石還可以當武器從城墻上砸敵人。”在那個信息相對閉塞的年代，聽一段金戈鐵馬的故事，我們小哥兒幾個臉上都露出滿意的微笑。

關(guān)于絆馬石牽扯出的安史之亂，宋朝的文天祥還曾經(jīng)寫過一首詩，描寫顏真卿在平原郡抗擊安祿山和史思明的大局觀——平定安史之亂功績是郭子儀和李光弼，但牽制安史兵力的顏真卿兄弟也是居功至偉。

一個小小的絆馬石，見證了多少戰(zhàn)馬嘶鳴，多少人頭滾落，多少百姓妻離子散，經(jīng)過上千年的洗禮，在1989年的那個春天跟我不期而遇。這本來是非常幸運的事，可惜如今那個絆馬石已不知所蹤，只給我留下一段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