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鳳

　　女兒班上組織親子活動，讓每個家庭派一個家長和孩子共同表演才藝，我得知后犯愁了。我和老公都是上班族，請假很難，能派去參加活動的，就只有從農村剛來不久、摸了一輩子泥土的父親，他雖種得一手好莊稼，但不會表演呀。
　　跟父親說了我的苦惱，他卻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你們放心吧，我能搞定！ ”“爸，您也有才藝？ ”我好奇地問，因為在我印象里，父親是個木訥的人。“吹笛子算不算？”他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當然。 ”我說。不過，我小時候聽他吹過笛子，那時他剛開始學，吹得斷斷續續，很難聽。每次他一吹，母親就嚷：“太難聽了，連雞鴨都煩得叫起來。 ”果不然，只要父親一吹笛子，雞、鴨，還有我家養的那條小黃狗，都“唧唧”“嘎嘎”“汪汪”地一起和鳴，那場面，我一輩子難以忘懷。
　　父親從里屋找出一支笛子，拿到手上就開始試吹起來。他吹的是《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笛聲婉轉悠揚。此時的父親，和我記憶里的那個他判若兩人。一曲完了，父親有些不好意思地望著我。我驚嘆：“爸，您笛子吹得這么棒呀！ ”
　　父親告訴我，他也是吹了很多年才吹出這樣的效果的。自從受到母親取笑后，他便把笛子帶在身上，經常在種田休息的間隙吹一會兒。后來，他吹得流暢了，把廣播里的革命歌曲統統學會了。沒事時就拿出來吹一吹。他發現，吹笛不僅能打發時光，還能排解心頭的壓抑和愁悶，要知道，那時一家老小全靠他一人，其壓力可想而知。一支竹笛，將父親帶入心境平和的狀態，陪他走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母親不懂音樂，喜歡安靜，對父親的才藝很不欣賞。而那時的我已外出念書，父親找不到一個聽眾，只能把笛聲吹給田間地頭的青蛙聽。“爸，您以后想吹就吹吧，你的笛聲可好聽了。 ”我由衷地贊嘆。父親高興得像個孩子，給我吹了一曲又一曲老歌——《山丹丹花開紅艷艷》《解放區的天》……父親興高采烈地吹著，行云流水般的音樂，從屋子里淌出去，飄得老遠。女兒不停地拍手：“姥爺好棒，我和您的才藝表演，一定能得獎。 ”
　　果不其然，女兒和父親的才藝表演笛子伴舞《蟲兒飛》，獲得了滿堂喝彩。老師評價說，這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笛聲，也是她見過的最有才藝的姥爺。
　　當父親給我轉述這些的時候，我看見他別過身去，眼角分明有淚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