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最是故土情
□孫慶玉
雖然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都已去世多年,但每次回到老家,看見他們生前曾用過的農具、櫥柜什么的,兒時的記憶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父親從年輕就一直當隊長,除忙村務外,還會瓦匠活,誰家蓋房子也少不了他,他是“設計師”。那時蓋房是村里的大事,往往是富裕人家或娶媳婦時才蓋房。常是黎明朦朧中就聽見“砰砰”打地基和喊號子的聲音,上梁時還要放鞭炮和貼大紅紙寫的吉語祥符。孩子們放學后都去蓋房那里看熱鬧。我經常在工地看見父親忙這忙那,有時麻利地砌磚壘墻,有時用麻線系一塊小磚頭,單眼吊線,有時給年輕的新手“上課”,講怎么洇磚,怎么落線,怎么盤角,怎么橫平豎直,上下錯層等。村里一代代瓦工,就這樣在言傳身教中磨練出來。家里的院墻、大門都是父親自己壘的。上初中時我能干些粗活了,常給父親當下工,屋門上邊青磚上的白字——“要節約鬧革命”,到現在還能看清,那是我給父親扶著桌凳,他親手蘸著白灰寫的。隨寫隨念叨:“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為人處世,要以勤儉節約為榮。 ”
母親曾是當地出名的織布能手,本村、鄰村的婦女,常來我家問技學能,母親都是放下手上的活兒,從紡到織,從織到染,從染到剪,不厭其煩地講解示范,最后,她們總是滿意地說笑著出了大門。我常在半夜醒來還看見母親在撩梭織布,打整布料,除白天下地干活外,晚上在織布機上一待就是大半夜,坐板都磨得锃亮。看到母親如此辛苦,我有時也幫著燒火染布,拿木棍用力攪拌大鍋里的布料,手上常是帶著黑青顏色上學。母親給我做的條絨棉鞋,我結婚時做的粗布花格被褥,兒子出生時做的老虎鞋,直到現在,我都精心地收藏著,那里邊有母親的親情,是我的傳家寶。
爺爺是村里的種菜專家,全村幾百號人的吃菜全指望他,家中院里秋后到處曬著瓜菜種子,有大的小的,黑的黃的,扁的圓的……墻上、窗臺上,羊圈、豬圈上,雞窩、兔窩上,全都滿滿的。爺爺還管著家畜家禽的飼養,每天他從菜園回來,推著木輪車剛一進大門,院子里的豬羊雞兔,像是士兵聽著集合號似的,又蹦又跳,爭搶著圍攏過來,它們知道,美餐來了。我有時也幫著爺爺給它們分食,看著它們那歡快的樣子,覺得特別有趣、好玩。
奶奶是從解放前走過來的小腳女人,身子弱小多病,很是怕冷,有時整個冬季都縮在被窩里。但秋天是她的好時光,每天梳洗得非常干凈,邁著小碎步,在園子樹下撿拾東西,把一粒粒的小棗曬在窗臺上,一把把的小樹枝曬干捆好,留做冬天里生火用。剛上初中時,爺爺就走了,晚上我便和奶奶做伴,她常睡前給我講故事,大都是二十四孝的內容,還有些鬼怪離奇的故事。
如今,我已是花甲之年,思鄉心切,魂牽夢繞,常在夢中看見親人的影子。有一次回老家,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備了一個干凈的玻璃罐,在院子南墻僅剩的一段老圩子根上,深情地捧了一捧土,放入罐中,回到城里家中后,取了一塊硬紙,認真地寫了“故土情深”4個字,用膠貼在罐上,莊重地將它放在書柜里。這樣,故鄉、老家就常在我身旁了。平日里,時常拿出來愛撫追思,有道是:掬水月在手,吻土情有根。說來也巧,前不久在電視上看見一則報道,說是臺灣有位老兵,老家是菏澤,囑托老鄉從大陸帶回一罐家鄉土,回去后十幾個老兵都搶著要,他只分得兩小勺,一勺存在銀行的保險柜里,一勺兌著水喝進肚里,故土喝進去,眼淚流出來,他含淚說,這樣就能和母親故鄉融為一體了。我當時感同身受,也哭了。真可謂,人生有涯情無涯,萬里他鄉不如一地故土啊!
有人說,老家的味道就是媽媽的味道,這話不錯。但從廣義上說,老家的一房一舍,一草一木,永遠都是鮮活的,都飽含著故土情緣。
歷經悲喜多少事,千里相望是故鄉,一枝一葉總關情,百味不及故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