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
上午陽光很好,我在院子里散步,突然發現向陽的墻角處,長出十多顆綠意盎然的薺菜來。它們匍匐在地上,脆生生的光澤令我怦然心動。
望著眼前的薺菜,我猛地想起來童年與母親挖薺菜的情景,更想起母親做的薺菜餡玉米團子。
我小時候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平時人們吃的是玉米、高粱面窩頭,蔬菜都是生產隊里分的。那時候春天屬于青黃不接的季節,村里人多要去地里采摘野菜用來充饑,以彌補家里糧食的不足。
記得古詩里有這樣一句:春日平原“薺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鴉。”在我的家鄉,薺菜和柳樹一樣,也是報春的使者。乍暖還寒的驚蟄節氣里,人們身上的棉衣還未退去,薺菜小小的鋸齒狀身影,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出現,星星點點,生長在松軟的田間地頭。
清明前后,正是地里薺菜長勢喜人之際,我常常跟在母親身后,蹦蹦跳跳一起去地里挖薺菜。母親拎個籃子、帶把鏟兒,帶著我走小道、越田野,尋地頭村邊挨個兒找去,一旦發現那參和在綠草中的翠生生、鋸齒狀、帶點毛兒的細莖嫩葉的薺菜。便彎腰俯身,專心致志地動手挖,隨著右手鏟子的起落,左手拇指與食指的拎牽,那一團軟軟的、絮云狀的翠生生植物便攥在掌心里。
回家后,母親擇去撣去泥土,一遍遍用清水清洗薺菜,直到葉片碧青泛亮,根白耀眼,細細地切碎了,盛在瓷盆里,那馥郁的清香彌散開來,仿佛把一個春天裝進了盆里。那時候家里窮,菜餡兒里只能放些大鹽粒,而家里能吃到的最好的美味就是玉米面菜團子了。
我清楚地記得母親做菜團子的過程,她的手上沾滿玉米面粉,在和好的面團上揪一塊放在手心里拍成薄薄的餅,放上薺菜餡子,雙手合捧著慢慢抖成團,放進鍋里的篦子上蒸。揭鍋的那一個瞬間,熱氣彌散中是滿屋薺菜團子的香氣。母親弓腰在熱鍋前,淋著水把薺菜團子一個個拾進竹籮筐里。怕燙,我不敢伸手拿,耐著性子等啊等,直到她拾起最后一個,揀不燙的一個遞到我手里,我像饑餓中的小貓,雙手捧著放到嘴邊,就像過年的時候吃肉一樣,迫不及待地吃起來。
改革開放后,人們的生活日新月異,越來越好,村里再也沒人去地里挖野菜充饑了。可是近幾年,去地里挖野菜的風氣悄然升起,而且愈演愈烈。尤其是小小的薺菜因其具有明目、清涼、解熱、利尿、治痢等藥效,成為野菜當中的寵兒。
小時候吃薺菜是一種無奈之舉,但是現在不同了。人們生活好了,大魚大肉吃得膩了,吃點野菜換換口味,不失為一種很好的調節。更何況薺菜團子嚼在嘴里,不僅僅滿口彌漫著香味,還有對過去那段艱苦生活的回味裹在里面,讓我們這代人時刻銘記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