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萬

2010年，陵城區糜鎮前范橋村附近的河道里出土石碑一通，鎮政府將碑運至政府院內并建碑亭保護。

碑高280厘米，寬96厘米，厚26厘米，除碑底外，碑通體刻有圖案，圖案采用平面剔地淺浮雕、透雕、圓雕多種技藝，布局嚴整慎密，圖案寓意深刻。

全碑無一文字——無字勝有字，石頭會“說話”。

碑正面圖案：神獸“說”要戒貪勤政

首先須說明的是，多層次的漢畫像石的識讀順序是自下而上，解讀糜鎮碑刻也應遵循這一規律。

從正面看，碑正面圖案分為三個部分。

最下面的部分是“犭貪吞日”，一只伸著脖子的犭 要貪把太陽吞下去。這個圖案舊衙門口的影壁上很常見，目的是告戒官員：貪得無厭，利欲熏心，其結果必然是像吞日的犭貪一樣葬身大海。“犭 吞日”的上部是個貪圓孔，這個圓孔很特別，也耐人尋味。圓孔實際上是個透雕，正面圓孔直徑12厘米，背面圓孔直徑15厘米，內外圓為同心圓，中間的分割處切割得非常規整。

圓孔位碑上半部分的正中央，做什么用？有人說是固定石碑用，這不能服人。石碑哪有穿孔固定的？即便是穿孔固定，孔也不能是內小外大的樣子。圓孔刻在碑的顯要部位，那一定是碑刻圖案的構成部分，是一種文化符號。

孔代表的是什么文化符號？清人蕙風《眉廬叢話》中的一段話很有啟發意義：清代刑部大堂前的影壁上留一方孔，“每早晚司務必躬自掃除之。據云，其中或留纖芥，則不利堂官”。原來這個孔是在警示人們，要天天清掃，不要留有灰塵，否則就不利于主要官員。而孔的內小外大則又告誡人們：小問題會積成大問題，須防微杜漸。

清掃孔的事看起來很小，但小事中有大道理，那就是提醒官員，要勤于政事，事情不分大小，工作不分輕重，都要認真負責，勤勤勉勉，一句話就是要勤政，按現在的用語：擼起袖子加油干。

從碑的構成看，“犭貪吞日”和圓孔在碑正面而且是用長方形方框框起來的，這表示這一部分是碑刻的主題，該主題為戒貪勤政，因此“戒貪勤政”也應為該碑的名稱。

碑的頂端圓雕——神獸，頭部略有殘缺。神獸應為獬豸。傳說中的獬豸能辨別人間是非曲直，能用角頂觸壞人，獬豸還是古代刑法的象征，刑部高級官員的服飾一般有獬豸的圖案，因此碑頂端獬豸的象征意義很明確，那就是法制在上，神明在上，牢記戒貪勤政，切勿玩忽職守。在古代，“法”又可體現為君王、國家，因此又可理解為：戒貪勤政，忠君報國。

碑兩側圖案：動植物“道出”吉祥對聯

碑兩側的圖案都是平面剔地淺浮雕圖案，兩側各雕有三種不同的動植物。左側自下而上：鷺鷥、蘆葦、飛鳥；右側自下而上：鵪鶉、錦雞、菊花。

這些圖案各有寓意：鷺鷥，一路順風；蘆葦，連科報捷（蘆葦一棵棵根部相連，故寓意“連科”；蘆葦有節，故對應“報捷”）；飛鳥，飛黃騰達；鵪鶉，平安吉祥；錦雞，錦繡前程；菊花，亮節高潔。

概括起來，左側圖案的語言表述是：一路順風，連科報捷，飛黃騰達；右側圖案的語言表述是：平安吉祥，錦繡前程，亮節高潔。兩側用語可簡化為：一路連捷飛黃騰達；平安錦程亮節高潔。兩側用語相互照應、對仗，稱得上是一幅對聯。

更耐人尋味的是，左側動植物排列的順序是動、植、動，右側的排列順序是動、動、植，如果以動植物分別表示仄平音調，則兩側的音調分別是仄平仄和仄仄平，這也很適合對聯的格律，因此碑兩側的圖案可看成是對聯式吉祥用語。

在一塊碑上集結了十種圖案，內容豐富，寓意深刻，看似互不相連的十種圖案其寓意卻有密切的內在聯系，可以說將封建士大夫的修身出仕、為官之道、情操修養方方面面的內容都講到了，有些道理至今還有借鑒意義。石碑雖然不著一字，但圖案給人的印象更生動具體，會“說話”的石頭讓人玩味無窮。

（本文寫作過程中得到張修凱、姜寒冰同志的幫助）

■延伸閱讀

“犭貪”是啥？

“犭貪”是中國古代傳說貪中的天界神獸，頭似龍，身似馬，腳似牛，身披錦甲，口銜銅錢，腳踩百寶，睜著欲望的雙目，張著貪婪的大口，仰望東方的太陽，奔跑追逐。

據說它的胃口很大，什么東西都吃，而且永遠也吃不飽。吃完動物吃植物，吃完植物吃金銀財寶。把八仙的寶物都一個個吃掉了，還不滿足。最后又想吃天上的太陽，并從陸地跑到海邊的懸崖上，縱身一跳，太陽沒吃著，自己卻葬身于滔滔大海。“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心不足吞太陽”，說的就是“犭貪”。貪所以自隋唐以來,幾乎每個州縣官府的照壁上,都雕刻或畫有“犭貪”的圖像，以警貪示官員，節制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