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得到控制,離家不遠的公園開放了,嗅著春天的氣息,踏著春天的暖意,我走進公園。
正是草長鶯飛時,橫穿公園的一條小河,河水清澈,淙淙流淌;兩岸花草,爭奇斗艷;一片青草地上,幾個孩童拽著風箏線奔跑。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風箏向高空飄去。我駐足看著,風箏將我的思緒扯到童年。
童年的我生活在農村,那時生活不寬裕,沒有閑錢買風箏,如果想擁有風箏,只能自己制作。我擁有的第一個風箏,是父親制作的,關于風箏,有一段往事。
我所在的村子被一條河環繞著,春天來了,冰消雪融,河水蜿蜒。沿河栽種的兩排楊柳,春風一吹,枝條輕柔;村莊的孩子是野的,春天一到,就像瘋了一般,奔跑在小河岸上。因我年齡最小,沒人愿意帶著玩兒,我就跟在大孩子們身后。
男孩子多是古靈精怪的,春天來了,他們也像露出頭的小草,分外地生機勃勃。記得那個春天,剛開學不久,也是這樣晴朗有風時,鄰家哥哥狗娃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張牛皮紙,還有一疙瘩棉線。幾個男孩子交頭接耳,嘴里嚷嚷著“做風箏”,折來蘆葦,綁了十字架,從臨近的棗樹上折來樹枝,將牛皮紙穿了幾個洞,棉線固定住蘆葦和牛皮紙,狗娃又將余下的紙撕成條狀,固定在尾部。迎著風,狗娃和幾個男孩子奔跑起來,風箏真的飛起來了。
我羨慕地拍著手,跟在男孩子身后,跑著,跳著。我多想撫摸那飛到天上的風箏,央求狗娃,讓我拽著風箏線奔跑,狗娃嘲笑我:“黃毛丫頭,一邊去。 ”我噘著嘴說:“你不讓我玩我就去告訴嬸子,就說你偷她做鞋樣的牛皮紙和納鞋底的棉線。 ”狗娃急了,伸手推了我一把,我站立不穩,掉進河里。還好河水淺,即便如此,我還是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喊著要風箏。
病愈了,狗娃被嬸子押來,他低著頭,給我賠禮道歉。父親折來了蘆葦,找來細鐵絲,母親拿出牛皮紙,用姐姐的彩色鉛筆畫了一只大蝴蝶,打了半碗漿糊,父親和狗娃一起,綁啊粘啊,屬于我的蝴蝶風箏做好了。父親和母親拉著我,連同狗娃來到河岸。小河岸,楊柳青青,父親教我放風箏,我牽著風箏線奔跑,母親唱:“楊柳青,放風箏;楊柳活,抽陀螺;楊柳黃,踢毽忙。”我和狗娃笑著,跑著,學著母親的樣子唱著。蝴蝶風箏,兩條長長的尾巴,呼啦啦迎風飛。
我跑累了,趴在父親懷里,父親指著飛上天空的風箏說:“你看那風箏,飛得又遠又高,你長大后就是風箏,能飛多遠就飛多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可是要記得,風箏這頭有牽著線的父母,這風箏線啊,就是長長的牽掛。 ”我聽不懂父親的話。
踏上工作崗位后,我離家去外地培訓。那時通訊不發達,打電話要去郵局申請。一個午后,值班室通知我有電話,我接過電話,在滋滋啦啦的雜音里,聽出了父親的聲音。父親說:“也沒啥事,就是牽掛你,春天了,早晚天涼,別著急脫衣,你娘說春捂秋凍,昨天我陪鄰居家孩子放風箏了……”父親絮叨著,我的淚奪眶而出,忽然懂得了幼年時,父親說過的關于風箏那段話的意思。
父親說的沒錯,長大后,孩子是飛上高空的風箏,父母牽著風箏線,風箏飛多高,父母的牽掛就有多長!□甄建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