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淑明
“赤腳醫生”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現的名詞,是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的產物,是農村社員對光著腳下地干活的“半農半醫”人員的親切稱呼。我有一段經歷與赤腳醫生有關,在我腦海里留下了美好的記憶。
1975年四五月間,伴隨著“上山下鄉”的號角聲,我們就要高中畢業了。為了讓我們在農村廣闊的天地里大有作為,學校給我們安排了三門實用技術課,這就是赤腳醫生、農業會計和拖拉機駕駛與維修。我選擇了赤腳醫生課。印象最深的是,老師發給每人一支維生素B12藥水讓我們互相注射,打在上臂三角肌上。赤腳醫生課結束后,學校讓我們自己聯系實習醫院。父親給我聯系到了二輕局保健站。這里位于太平街西首,是一個四合院,里邊有南房三間、東房兩間、西房兩間,其中有門診大夫兩人,藥房大夫一人,針灸大夫兩人。榮大夫是這里的負責人,他是一個知名老中醫,醫術很高,針灸扎得也很好,每天都有很多長期病號需要他治療。
實習期間,老師們手把手教我操作,還送給我醫學書籍。剛開始我不習慣使用鑷子,伸手去消毒盤里拿針管,老師總是及時擋住我的手,嚴肅地給予糾正,這情景至今難忘。通過學習,我掌握了操作要領,最常見的是在臀大肌上肌肉注射(俗稱“打針”)。我還學會了配制青霉素、鏈霉素的過敏測試液,分別在兩個手臂上“左青右鏈”皮內注射;我學會了扎針灸,背過了很多的穴位口訣。我還熟悉了一些藥物的用法用量和用途,一些常見病的處方用藥和醫療知識。我在這里學習了將近四個月后,秋收秋種的農忙時節到了,生產隊要求畢業的學生必須下地干活,我的實習就此結束。臨走時,老師們送給我一套針灸用的銀針。
我非常熱愛我學到的注射和針灸兩項技術。農民都很樸實,也很信任我,聽說我會扎針灸會打針,四鄰八舍有事的就來找我了。那時在農村不需要行醫執照,如果是在城里醫院看了病,開了針劑,只要是在醫院注射過第一針,肯定是做了“皮試”不過敏的,剩下的就由我來給他注射。不論是一天注射一次的,還是兩次的,我都利用下地勞動的空隙到他(她)家里去。嬸子大娘有個腰腿疼牙疼的,只要說一聲,我都會去給她扎針灸。
我服務過的病人主要是北廠西南街第五生產隊的孩子和老人,只有一次是個年輕小伙子,他的母親請我給他打針,他還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不配合,但看著他的家人懇求的目光,我只好在他的大臂三角肌上注射。我還幫助村里的赤腳醫生給三十多個孩子打防疫針,也很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后來,村里的赤腳醫生結婚去了德州城里生活,很長時間赤腳醫生空缺,我找到了大隊領導毛遂自薦,要求當赤腳醫生。結果,大隊領導不同意,他說:“你是團支部書記,不能脫離一線。”就這樣,我與赤腳醫生“擦肩而過”。
只要能為鄉親們做點好事,我發自內心地高興,也感到很光榮。在鄉親們的信任下,我還是一如既往地行醫,完全是出于自愿的,不影響下地干活,沒有任何報酬。鄉親們夸我脾氣好有耐心,扎針灸的效果還不錯,說我手輕,打針也不疼。我離開農村時,大伙兒依依不舍,有的給我送被面,有的送床單,還有的送洗臉盆、毛巾香皂等等,令我感動不已。我把一套銀針送給了一個好姐妹,因為她的新郎自學中醫,略懂醫術——后來他果真當上了我們村的赤腳醫生。
至今想起那段歲月,我還很感謝家鄉父老對我的信任,感謝二輕局保健站的老師對我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