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不晚,出版社將《紅旗飄飄》送到的這天正是5月20日。
我愛撫地將它托在手上,沉甸甸的,不由心里默語一句:“親愛的,我愛你。 ”
哦,時間如白駒過隙,從48年前的今天——5月20日,我就愛上了你。 48年前“我愛你”的時候,還沒有如今青年人對此日期的新解。也是從那一天起,每年我把這一天當作自己的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也是從那一天之后的48年里,在大多數年份的每到這一天,我都要以各種方式跟你說說心里話。
“我愛你”,愛得好羞澀。 1972年5月20日這天,我提筆寫稿,那是我對你的初戀。那時的“我愛你”,是朦朧的,羞澀的,以至于不敢把你示人。我把對你的情,印在了心上,偷偷地與你約會,悄悄地與你說著情話,又小心翼翼地將你安放到紙上。風雪天,星月下,將你悄無聲息地投進郵筒,猜測著投遞員、郵車什么時候將你送走,送到沒有。然后,盼望著,盼望著,翹首以待,望眼欲穿地巴望看到煥然一新的你,突然地從報紙上向我款款走來。那樣,我會是多么地驚喜呀!我會是多么地幸運、幸福呀!然而,我一次次滿懷熱望地送走了你,你卻沒能回來。
“我愛你”,愛得很艱難。親愛的,你隱身了嗎?你失蹤了嗎?我為你,在校讀書淡漠了對數理化的學習;我走出校門,走出老村,走進你存身的地方去找你。晚霞中,熏風里,我猶豫在半路上,徘徊在道邊旁,忐忑不安地望著西天褪去霞光,仰望天幕布滿星星,夜色迷蒙中下定決心走向你所在的村莊,跨進村支書、生產隊長家的大門,去追尋你走過、留痕的地方。三年里,沒有人指派,沒有人問詢,也沒有人在意,我顧自到當地20多個村莊調查采訪,給你寫了200封(篇)“情書”(稿),都是“泥牛入海無消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我真的好想你。
你還記得吧?當年我追你追得是多么瘋狂,因為“媒婆子”一遍又一遍跟我說:愛要愛得美,需流血和淚。你美,我愛。就是為了這個美,哪怕什么流血與流淚,哪怕什么傷筋與動骨。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只能說出我對你的愛,我還沒有能力得到你的愛,而真要得到你的傾心的愛,我必須心無旁騖,我必須披荊斬棘,我必須勇往直前。也因此,你也看到了,在農業學大寨工作隊,勞動一天,開會一晚,深夜里讀書學習,午夜里和你對話,我孜孜不倦。為了拿到你頒發給我的入場券,我學習馬恩列斯毛著作,學習黨的方針政策,學習新聞寫作知識。再后來,上山師大函授培訓班、人民日報新聞函授培訓班、人大函授……“我愛你”,愛得真沉重。那一天,你從縣廣播站走到我身邊,我激動,晚飯吃了半頓飯。那一天,你從《大眾日報》農村版走到我身邊,我欣喜,腳步篤定地登臺面對全縣通訊員作典型發言。那一天,你領我邁進縣委宣傳部的門檻,我挽著你、你挽著我一口氣走了8年。那一天,你引領我走進新聞界大觀園,我成了《大眾日報》園區里的一員。
情到深處豈止是人孤獨,還有情深必傷身。歲月無情風霜逼,體膚染疾四十余年,兩度住院,幾多艱難,吃百草,喝苦汁,2300余服草藥穿腸過,記不清吞咽了多少西藥片(丸)。背著藥包鄉里走,城里走,握繭手,握纖手,冷也受,熱也受,伐惡效獅吼,揚善魂相就,圖個天地清清心悠悠,生命線因此化細化短,虧也虧了,至今不悔。當過先進,做過模范,幸無一官服加身倍覺富有安然,雖無錢財壓身亦不覺清貧寒酸,笑看仕途煙云事,樂得自在不會怨。只因了我與你神結了那綿綿無盡的不了情,只因了那個“五二零”(我愛你),我為你甘愿傾盡所有的一切,你給了我信心和勇氣,給了我生命的力。
“我愛你”,愛得很漫長。親愛的你厚我,生活厚我,時代厚我,命運厚我,我以對你癡迷、癡心的愛,48年耕耘新聞,結出“全國好新聞”“華東九報頭條競賽好新聞”“山東省好新聞”之果;也大言不慚稱著書立說,我與你結下《不了情》《一路走來》,穿越《古鎮楊盤》,途經《中國味都楊安鎮》,伴著《月影沙韻》《走進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經歷《鄉村里的二十四節氣》,遇見《一位記者眼中的德州四十年》,激情不減,始終像《燃燒吧,冀魯邊烽火!》,這不,又將《紅旗飄飄》呈送到讀者面前。
我為它們的誕生高興而不滿足,自豪而不自滿,擇一事,終一生,我還要一步一步朝前走——向著每一天那新的太陽奉獻我的情。“圖啥呀? ”都是因為“我愛你”。
(注:史志性報告文學 《紅旗飄飄》,2020年5月由濟南出版社出版)□朱殿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