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維嬌
月亮傷心了,星星燃起紅蠟燭;郵票傷心了,讀信的人在慟哭;母親傷心了,天堂里的琴聲在祝福。
父親,今夜你又彈琴了嗎?
父親,你是一只古銅色的船。你遺下的那彎鐮,是你曾搖出許多豐碩日子的櫓。
那蓄滿清洌泉水的黑陶罐,是母親等待你擁抱的真情之懷。那是一杯你曾用汗水釀造出的甜美之酒,那是一場忠貞不渝的曠世情緣。
喝了吧,父親,你會感到異常舒坦。母親正在地頭幸福地凝望,為你守候。
生活,是一杯容易變味的酒,不論是內容還是本質。
而你,父親,卻是一只永遠保持古銅色的生命之舟,不管怎樣歷經風雨、歲月斑駁,依然艱難負荷卻初心不改。
你就這樣沉默著,盛滿很多飽滿的顆粒和愿望,送給長白山、鴨綠江,送給理解你的黑土地和摯愛的妻兒。
這一切,教我如何不想起美好的往昔,那些并不富足卻充滿溫情的日子,那平淡卻純粹的童年。
父親,我多想再聽聽你縱情歌唱,我多想再看看你溫厚的笑臉,我多想拔下你鬢間的白發,我多想查查你額上的皺紋……
然而,你在尚未長出白發和皺紋時就匆匆離去,你的青春和愛情一同不朽。
健康地衰老,自然地終了,可謂是人生大幸。而我,終日受“風樹”之情煎熬。
年齡愈大,閱歷愈增,思念愈切。此情此痛滲入骨髓,纏繞一生。
正直善良、童心不泯的父親,學識淵博、敦厚儒雅的父親,你承負沉甸甸的責任,給母親許下幸福的諾言,那是我們賴以延續的麥穗和支撐歲月的稻谷。
父親,四歲時你讓我自理,六歲時你送我去學堂,難道你已料到我八歲時你將遠走?
父愛是條河,流淌著殷殷關切;父愛是座山,在平凡中屹立莊嚴。
父親,每次去看你,我都會用你的那彎鐮割掉墓冢周遭的荒草。但我知道,永遠割不掉的是我對你一茬又一茬的思念,更割不掉你對我一茬又一茬的牽掛。
父親,在這個世界上,生命的給予和獲得都是因為愛。我會好好活著,讓你放心,延續你的生命,傳承你的愛。
有一種定格的親情,不是消逝,而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