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華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喜歡菊花,是因為它可以遠離喧囂,悠然自得在田園。一柄彎鋤,一腳紅泥,一把沙壺,淺啜菊茗。看炊煙裊裊,聽蟲聲呢喃,觀晚霞氤氳,吟菊花詩賦。午有蜂蝶相隨,夜有淡月相伴,安然從容,歲月靜好。“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其實我更佩服金菊傲霜。因為雖是冬日,它卻依然在霜雪中不失晚秋的艷麗,寒風中保持著美麗的姿態。清香讓朔風溫柔,花色使嚴寒有暖,風霜中的菊花打扮的初冬溫暖如春。
也是在那個初冬的季節,剛剛大學畢業的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那時我三七式的分頭,濃黑的八字胡,大紅色的蝙蝠衫外衣,上身外扎腰的白襯衣,下身橘黃色的蘿卜褲,腳穿男士帆布高跟鞋。整天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桀驁不馴的樣子。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大學生還是比較奇缺的。領導或許是愛護“人才”,或許是怕我葬送了大好前程,苦口婆心地勸說我不要穿奇裝異服,這與教育行業不符。擔任初中化學課的我卻充耳不聞,依然如故。課間帶領男孩子跳霹靂舞,休息日一幫女孩子圍著聽我吹笛簫,我似乎成了男孩子的崇拜偶像,女孩子的心中男神。
領導們并沒有放棄我,總是給我一些任務,想通過歷練讓我盡快成熟。
這天,冬日杲杲。領導讓我把老師們參加大專函授的學費交到教育局,并囑咐我注意安全,保護好財務。這有什么,對跑跑顛顛的事我不在話下。把三千多元的學費裝入一只人造革的小包,然后把小包掛到自行車車把上便上路了。
一路上我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努力踏車。道路兩旁的樹木迅速向后退去,不時有樹葉從身邊飄落。當我快到縣城時,路邊的一車鮮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停下來詢價。封閉的車廂內大部分是菊花,每盆大約十元。由于行人稀少,賣花的大姐極力向我推銷她的菊花。我只是好奇,并沒有購買的意愿,敷衍潦草地應付了一番,又騎車前行了。
到了教育局,我低頭看一看車把上的小包。壞事了!小包不見了,只有孤零零的皮包帶子懸掛著左右擺動。雖是冬日,汗立刻從后背上流下來,怎么辦?三千多元可是我一年多的工資啊!頭昏腦漲,迷迷糊糊,我急忙原路返回尋找。
丟在了哪里?還能找到嗎?心亂如麻的我如同無頭的蒼蠅到處亂竄。買花的車還在,我再也沒有心思看花了,風馳電掣般地從花車旁經過。“哎,大兄弟,你回來!”身后有人向我喊道。我停車回頭觀望,是賣花的大姐在叫我。她見我猶豫不決又向我說:“大兄弟,你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我喜出望外地跑到大姐身邊。大姐讓我說出丟了哪些東西,都有些什么,我一一作答。
原來劣質的小包一路顛簸后,包與帶的連接處松動,在我離開花車時小包掉在了花盆旁,幸虧買花的人少,沒有被他人撿拾,熱心的賣花大姐發現后沒有貪戀錢財,而是怕我著急在原地等候,我被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取出五百元答謝大姐,她不肯收留,還叮囑我做事要細心。千恩萬謝后告別賣花大姐,走出很遠,我又不由自主地回過頭來。賣花大姐的黃色大衣在寒風中飄動,她就像抱香枝頭的菊花,香艷了這個初冬,溫暖了這個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