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蟲鳴,蟬唱,夜鳥,大雁緩緩飛過。這些都是秋天的聲音。花落,葉飛,荷香散盡之際,大樹枝干擎天。有道是西風(fēng)蕭瑟,秋水奔流,蒼涼間一片慈悲的雨。
??? 秋蟲不光是指蟋蟀,還有瓜果地里的蟈蟈,菜園中的油鈴,籬落處的螽斯,以及瓦片之下的蛐蛐兒。據(jù)說,秋天的蚯蚓也是會叫的,那需待得雨后,夜半,貼著墻根才能聽到。自然,蟋蟀是昆蟲里的音樂家,統(tǒng)領(lǐng)百蟲吟唱,啾啾如詩,悠然成王。當(dāng)你靜坐在黑夜里,傾聽蟲聲如雨,此起彼伏,宛若漫天的星光墜入心底。
??? 蟬是夏天的歌手,入秋過后便漸行漸遠(yuǎn)了,捎帶著些許記憶的味道。唯有那鳥兒是不甘心的,四季輪回,白晝暗夜,它傾盡畢生的嗓音,就只為把歌聲留下。倘若你站在黃昏里,舉目向天去望那霞光里的雁隊,定然能聽得到氣流翕動之聲,灑一路悲愴驀然成傷。
??? 傷懷是人生必經(jīng)的歷練,時間注定會劃傷一些記憶,使原本的繁華與熱鬧,變得門庭冷落,滿目蕭條。就好比這葉落花飛,荷香散盡,僅留一樹枝干枯木朝天。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葉落有聲,花飛有色,聲色奔流,你可否聽得見。所謂靜待花開月落,心中自有乾坤。
??? 靜,是世上最響的聲音。她在事物的細(xì)微處,貼近心靈,喚醒良知,開啟人的智慧。你在靜中聆聽,一葉綠意轉(zhuǎn)黃,隨風(fēng)離開枝頭;一瓣花香絢爛,最終搖落于大地。風(fēng)響之聲有如大地吹簫,草木拔節(jié),宛若骨頭在生長。秋雨飄搖之時,你便可以聽見內(nèi)心的呼喊了。
??? 很多時候,我很羨慕廟宇中,庭院里,那些掃地的僧人,地上的花瓣和落葉,就好像這世上的煩惱,掃凈了又來,來了就要再掃。如此掃著掃著,就有了耐心。耐心就是掃不完的地,卻拂去了躁和亂,慢慢地看到萬物枯榮,也就懂得了生命。清心的人是長壽的,至少他很擅長與自己相處,至少,他擁有了時間的寬度,不會過多地誤在俗事里。
??? 陳凱歌在《道士下山》里,借如松的口說:“命運(yùn)就像瓢,一觸即轉(zhuǎn)。上天于我們就是那擲瓢的手。即便悟到生死輪回,無非花開花落……”
??? 是了,人生無異于花草,或繁花似錦,或葉落紛飛,都是值得珍惜的光景。假如你閉目聆聽,可以聽到花開花落,萬物生長,再睜開眼時,便不再有煩惱和困惑,就連憂傷也變得頗有詩意。這便是今秋予以我的感知了。
??? 現(xiàn)在,我坐在載著梧桐樹的院子里,期待雪花觸地的聲音……
□ 許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