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原因何在,城市擴張改造升級的當今,晏城又地處齊河新城繁華地段,是如何躲過轟鳴的鏟車推土機的肆虐而安然無恙。其實它早已失去古鎮的風貌,遺韻全無,干巴巴的固守在那道土崗上,就像新衣上的一片兒舊補丁,扎眼,讓人不舒服。
??? 我走的那段古道,向南不足百米,和晏城古街相連,其實它們本來就是一體。當年,街道上熙來襄往,兩旁商號貨棧林立,南北商人買賣交易興旺。入夜,南北大街燈火通明,客舍旅店個個爆滿,酒樓茶肆人聲鼎沸,說書唱曲的藝人、飽讀詩書的風流騷客,給晏城帶來幾分風雅情趣。古道驛站給晏城帶來盛極一時的繁華。
??? 晏城,春秋時為齊國正卿晏嬰食邑,后人在此筑城而得名。晏嬰的人品為人才干為歷代推崇,古鎮上的晏嬰祠是過路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憑吊處。清康熙帝六次下江南,四次過齊河,二十八年正月第二次南巡曾駐蹕晏城游覽晏嬰祠和金華寺。清乾隆帝步后塵也在晏城小住,并留詩云“彰君賜固服桓子,執彼鞭猶慕史遷。贏馬弊車一時耳,晏城千古屬斯賢”。許是意猶未盡又作《題晏子祠》一首:“枕股寧稱見義為,委蛇以出賴工辭。史遷偏有執鞭慕,解贖應懷石父知”。詩寫的一般,但仰慕之情發自肺腑,認知有獨到之處。 晏城雖小,卻得古道驛站之福,來往官宦文人給晏城留下大量詩篇,有抒情言志,有懷人思鄉。明末清初的西冷十子之一張綱孫、清初詩壇盟主之一錢謙益、康熙九年進士歷官刑工戶禮四部尚書李振裕、康熙四十二年進士翰林院編修查慎行等人的光顧,給晏城平添了不少文化色彩。
??? 然而,這畢竟是外來的。古鎮雖繁華富庶過,可惜文化底蘊太薄了,連個功名之人也沒出過,這讓我不解。
??? 十多年前,我從晏城沿古道北上黃鋪。春天的風吹起滿天土塵模糊了眼睛,十里的路程,竟沒有遇到一人,沿途有幾個無精打采的村莊和幾只落單的孤雁。古道低洼,像一條溝渠,真應了那句千年的大道走成河的俗語。本來是訪古,悠遠已使我心沉重,此景又添幾分悲涼。
??? 黃鋪在一個人工堆積的高阜上,在一馬平川的原野中顯得突兀超然。為生活方便,不少人已搬到阜下,阜上面的老房屋東倒西歪,破爛不堪,任憑風吹雨打。一條東西大街的路面上還鋪有青磚,幾座舊商鋪門窗龜裂,房基青石、前廊石礎風吹日曬早已發白,我辨認不出這些老屋中是否有當年的驛傳鋪舍,但是,我嗅到了歷史流動的氣息。有老人蹣跚而過,“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拖出一段不忍忘懷的悠悠歲月,令人憂傷。
??? 我瞻前回望古道,多想留下曾經的過去,昔日的繁華被無情的歲月之風吹走,吹不走的是文人書生的風雅和情懷。齊河道上曾留下他們的身影和詩篇,有籍可查的人物有元好問、王世貞、申光涵、錢謙益、汪琬、田雯、查慎行、王蘋、田同之等,還有些特殊人物,像清康熙乾隆兩代帝王和來自朝鮮的使者吳允謙、金尚憲、申悅道,他們行走在齊河道上,或記沿途風情,或抒心中感懷,或訴旅途勞頓,或念家鄉故人,文字中無不展示出個人高尚的志趣和心懷天下的抱負,令后人敬仰懷念。
??? 有了他們,齊河的歷史才豐富得沉甸甸、滿盈盈。
??? 十多年后的今天,這段古道也消失在眼前。齊河一地的古道僅剩我腳下的一截,地面舊跡遺存消失如此之快,不敢想象,唏噓之余,我不能不面對世間的滄海桑田,然而,地上的古道可以湮滅,心中的古道呢?
□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