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初六,天灰蒙蒙的,細雨打濕著行程。透過車窗一路含苞的花蕊格外引人注目,那些不畏寒冷的各色艷蕾,雨中吐枝,很有幾分莊嚴的味道。季節交替,誰知道這初春的第一場雨會下成什么樣子?無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還是穿行的幾個城鎮,因為籠罩而撲朔。就感覺天地不過是一座靜謐的大房子,冬去春來是這大房子里的變術,即便是嚴寒不想退場,也難抵春姑娘揮手。
??? 路上行人極少,看得出來,無論是披了雨具的,還是任綿綿細雨自由浸濕的,都有矛和盾的兩廂情懷——那就是想匆匆回家又眷戀雨中情懷。懂的和不懂的、走的和停留的,誰不愛雨打花蕊的嬌媚姿態?那些迎風的花蕊,不顧盼綠葉的襯托,不懼怕狂野的摧殘,濃妝艷抹又姿態輕盈,初生的傲慢任冷雨千華,內心的強大可謂勢如破竹,如此的嬌姿怎能不惹人惜愛。
??? 快到德州的時候,一連接了幾個電話,女兒從北京匆匆回趕,已經下了高鐵并和大姐取得了聯系,這會兒說不定就在新中醫院門口等著了。
??? 市中醫院遷往開發區,18路公交車經過大姐的家再過幾站就可到達。大姐怕我坐錯了,叮囑的很詳細。雖然,最近這些年來德州的次數少了些,畢竟,大姐和大哥轉業回來那陣子,我沒少常駐,只是,這些年發展的快了,對新區陌生。
??? 我嘴里的大哥其實是大姐夫,我從來都不那樣叫他,這么多年了,早就習慣了大哥這個稱謂,在我看來,只有大哥這個稱謂才能表達對他的敬畏之情。春節后,許是勞累過度,我的身體出了點狀況,女兒知道了,堅持要我去醫院檢查,這才和大姐商定,一同陪我去市中醫院就診。大哥也不放心,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地詢問進程,我才知道他也出了門,在家門口的站牌下等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雖說雨下的不大,畢竟時間久了低洼處都有了積水。草木經不得秋來秋往,人又奈何歲月重疊?最近幾年,上了歲數的大哥身體狀況明顯不如從前,我不免為他擔心起來。
??? 電話里我勸大哥快回去,不過是腰腿疼痛,又沒有什么大毛病,我已改乘了18路,一切都挺順利的。再者,惡劣天氣,白白跟著受罪沒有必要。在我的一再勸說下,大哥沒了言辭,從他的應和中,感覺并沒有離開的意思,我的心沉甸甸的,就沒了觀賞風景的雅致。坐在前面的位子上看著公交一路向東行駛,十分清楚和岔河小區的距離,我有些亟不可待了。車上人不多,透過擋風玻璃能看到很遠的地方。下一站就是岔河小區了,遠遠地能看到站牌下等車的人群,穿著不同顏色的冬衣混在一起的人群,看到18路公交就開始晃動,或高或矮或男或女很難分辨的距離,瞬間就變得清晰了。人群中,一個人,一個身影,掃上一眼,就知道他是誰,就知道是大哥。凄風冷雨的,在站牌下長時間等著,盼公交的到來,這一輛上沒有,耐著性子再等下一輛,只為能夠看上我一眼。即便是離著遠些,也能看清大哥的輪廓,厚厚的棉衣裹挾著的大哥,背駝的厲害,頭縮在衣領里,上面扣著一頂嚴實的灰色帽子,整個身軀就像一張蒼老的弓。看到他那個樣子,心里一陣酸楚。
??? 我站起身,司機師傅以為不守規矩要在前門下車,我就指了大哥說緣由。車停了,門開處,在上車人的縫隙里,在變幻著的光影中,我感覺到了大哥看到我之后瞬間的踏實,大哥只說了句大姐已經在中醫院門口等著的話車就開了……
??? 一切都來不及回味,大哥就被拋在了車后,回眸時早已不見了蹤跡。隨著車體的震動,我的眼前茫然失色,滿腦子都是看到大哥時的那一幕。人們上車后,略顯躁動的站臺剎那平靜,站牌下只剩下大哥一個人,他的頭頂以及肩膀上被雨水淋濕的痕跡揮之不去,站牌下空蕩蕩的就仿佛世界只屬于他一個人,這讓我更加清晰地看清了他,怎么就老了,即便是依然有著強烈的愿望,卻再不與人爭了,情愿退后。這是你嗎?明明知道自己的眼睛不會有錯,可還是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大哥的身后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木,那些人工栽植的花木枝上,和之前看到的一樣寫滿盎然,人和植物的差別在于靈性,卻同于根源,日漸蒼老的大哥只是寫完了昨天的故事,而一身傲骨的花蕊不過是懷揣了夢想鋪就未來。我也想越覺著,大哥身后的花蕊是自然對他的贊許,總是為他人著想,精彩才不斷寫就。
??? 大哥,你把走過的路留在了我的記憶里,我永遠感謝你。
□ 王洪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