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職賢
放假期間,回到群山環(huán)抱的老家探望雙親。隨著日落西山,一輪皎月升起在幽藍(lán)的天幕上,似明鏡,似銀盤,似少女多情的明眸,似一泓波瀾不驚的秋水,清輝四射,晶瑩溫潤,透出無窮的魅力,隨著月影西移,慢慢地,銀色的月光從窗外斜射而入,如水銀瀉地,滿室生輝。
夜半時分,披衣下床,站在窗前,與月光相 看 兩 不厭,感受著它落花般的凄美,想像著與月光比翼天宇,忘卻人間的悲歡離合。月如輕紗,幽美而恬靜,籠罩著阡陌縱橫的田野,夜霧升起,給田野增添了一層夢幻般的色彩。小溪潺潺,將月光撕成碎片,像無數(shù)小魚在水中嬉戲,水波輕柔,和月光合奏一闋浪漫的小夜曲。此情此景,很容易想起“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明月別枝驚鵲,清風(fēng)半夜鳴蟬”的優(yōu)美意境。
枕著溶溶的月色,與月同眠,何其抒情和寫意?家鄉(xiāng)的月光,有著象牙般的色彩,陶然于月光之美,看著月光以一種幾乎靜止不動的姿態(tài),從無垠的天宇中緩緩駛過,冥冥之中,如佳人相伴,近在咫尺,跟我心靈相通,喁喁細(xì)語,一顆心變得分外恬淡而安逸,心想,如果長夜可以漫漫無了期,靜靜地看著家鄉(xiāng)的月光老去,老去在故鄉(xiāng)的懷抱里,多好!
小時候的月光雖然比不上今時的抒情與浪漫,卻是幼小心靈的依賴和寄托。彼時,家鄉(xiāng)還沒有通電,一到晚上,周遭一片漆黑,一盞油燈勉強(qiáng)照亮一方小小的天地,哪里都去不了,無任何可資娛樂的東西,一家人早早上床睡覺。到了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弟弟妹妹藉著月色的照明,在屋門前的稻草上打滾、捉迷藏、玩游戲。更多時候,一家人坐在屋門前,一邊欣賞并沐浴著無邊的月色,一邊漫無邊際地喝茶聊天,我們喜歡圍坐在母親身邊,仰著頭,如花兒朝著太陽,入迷地聽她講述狼外婆的故事,她說了一遍又一遍,我們聽了一遍又一遍,百聽不厭。父親悠閑地抽著喇叭煙,興致一來,用略顯喑啞的嗓門唱起客家山歌,歌聲像一把刷子,直撓我們靈魂深處,讓我們產(chǎn)生共鳴。月光從枝葉繁茂的苦楝樹上篩下來,打在我們身上,晚風(fēng)徐徐,螢火蟲四下里飛來飛去,似乎在為我們的天倫之樂助興。
往往,母親還在娓娓動聽地講故事,父親的歌聲依舊綿綿不絕,我們卻相繼趴在母親或父親的膝蓋上睡著了,哈喇子流得老長。雙親趕緊把我們抱回去睡覺。有時我們分明醒著,卻故意微闔著雙眼裝睡,只為享受輕柔、體貼而深沉的母愛、父愛。
行文至此,突然想起席慕蓉的《鄉(xiāng)愁》:“故鄉(xiāng)的歌是一支清遠(yuǎn)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遠(yuǎn)在他鄉(xiāng)的游子,之所以想念故鄉(xiāng),之所以有鄉(xiāng)愁,之所以感嘆“月是故鄉(xiāng)明”,只因故鄉(xiāng)有自己的根,有至愛的親人,有著太多太多難以割舍的鄉(xiāng)情和親情。
我愛家鄉(xiāng),我愛家鄉(xiāng)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