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艷菊

當冷風橫掃大地的時候，白菜來溫暖我們了。

老胡同口上有一片空地，成了白菜的天下。郊區種菜人拉來了一大車，自家種的，葉闊蓬松，喜盈盈的，很可愛。一會兒圍滿了人，你兩棵，我三棵，大家熱熱鬧鬧地挑選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彎著腰推著小車，小車里放滿了白菜。她的小孫女來接她，嗔怪:“買這么多，怎么吃??？ ”

老太太笑:“傻丫頭，這才是過日子呢。有了這白菜啊，心里就有了底氣，大雪封門也不怕，咱有吃有喝嘞。 ”

平常人家過日子，白菜原來擔當了這么大的重任！冬天是所有人家都要面對的寒冷，而白菜則是所有人家抵御寒冷的底氣，是照亮漫漫寒冬的太陽。縱使當今反季節蔬菜翠綠可人，但它們無論如何也代替不了傳統過日子的白菜在我們心中的位置。

過了胡同口，再過一條馬路到對面，有一個很大的生活超市，紅紅綠綠，擺滿了各樣菜蔬。雖是如此，也不如白菜氣勢。生活超市在門外特意設了一場地，還搭了頂棚，專門賣白菜，整整齊齊碼放著好幾垛。

星期天去集市，也是白菜最得寵，一車又一車的白菜，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來往往熱情高漲地挑挑選選。黃瓜也有，西紅柿也有，豆角也有，在寒冷的季節不當令，也就不討人的愛，冷冷清清的，更添了冷意。

這時候，還是白菜好，暖人的心。行走在冷風里，從對面慢慢走來一個用自行車馱著一大兜白菜的人，突然就讓人聯想起熱氣騰騰的白菜燉粉條的味道，外面冰天雪地，一家人歡喜地圍在一起香香地吃著，很溫暖，很美好。

白菜的暖，任光陰荏苒，從來都不曾改變，始終以深情的姿態在歲月里綿延。

記得小時候的冬天特別冷，天寒地凍的，白菜是整個冬日里最主要的菜蔬，很多人家的廊檐下都碼放著一長溜白菜。有陽光的時候，我們愛坐在白菜旁邊，和白菜一起曬暖兒，熱熱鬧鬧聊著天。

白菜的吃法很多，簡單百搭。扯下幾片白菜葉，細細切，和蔥花一起做熗鍋面，熱熱的一碗下去，從頭到腳，整個身體都暖了。大人們在冬日里有閑情，包餃子，包包子，白菜是首選的蔬菜，白菜豬肉餡，白菜粉條餡，白菜豆腐餡，都讓人吃得津津有味。

那時，小孩子不愛吃白菜幫，覺得沒味道。但大人們聽說白菜幫最有營養，就想了一個辦法，把白菜幫切成細條，熱水里焯一下，再放上調味料，擱點香油，又脆又香，非?？煽?。多少年過去了，依舊愛吃這道菜。

齊白石老先生畫過一幅大白菜圖，上有題句：牡丹為花中之王，荔枝為果之先，獨不論白菜為蔬之王，何也？據說長壽的齊白石老先生不但喜愛畫白菜，還喜歡吃白菜，因此才有這樣的疑問吧。白菜這么好，理所應當為菜中之王。

所謂王者，多有凌人霸氣之態，而白菜卻親民，笑盈盈的，以低低的姿態走進每一戶尋常人家的寒冷歲月。白菜是智慧溫情的王，它并不把自己當成王，這才是真正的王者姿態。